夏尔一贯胆小如鼠。他担心国王的怒火，真的宣泄在他们父子身上，因此整天战战兢兢，无心工作。

此时，有位助手敲响了办公室的房门，然后不等夏尔应答，便走进了房中，将手中的信件放在文件的最上方。这种行为算不上冒犯，因为近两周以来，他和其他的工作人员都在这么做。他们的大使现在没有心情，不会立刻阅览信件的。

夏尔点点头，低声说道：“你可以退下了。等下，谁寄来的信？”他说的时候，脸上现出紧张的神色。他现在收到信件的时候，都觉得十分畏惧，他只怕那是一封从本国寄来的，传达某种噩耗的信件。

“阁下，我也不太清楚。”助手答道，“信封上的字，像是塞伦西亚文。抱歉，我不是很懂这种语言。”

“塞伦西亚文？”夏尔说着，竟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他伸手抓过那只信封，直接徒手拆破蜡封，将信纸抽出来之后，迅速地扫了一遍。

助手见他恢复了精神，便开口询问道：“阁下，看来是个好消息？”这位助手倒不是关心上司，更多的是希望他快点恢复正常，不要再把大多数工作都推给下属们完成。

夏尔摇了摇头，答道：“并不是，是个很坏的消息。”

“看您的表情，我还以为……”

夏尔绷着脸，换上严肃的表情，说道：“不，其实我觉得很难过。”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肯定是在一瞬之间，露出了某种愉快的神色。“我只是觉得，现在情况非常不妙，所以……我是时候该振作起来，开始认真工作了。你快去，把杰罗拉莫请来，然后你可以退下了。”

“遵命！”

几分钟之后，一个长相怪异的男人，推开办公室的大门，站到夏尔的面前。他大约三十四五岁的样子。他的身材高大，与夏尔身高相近。他留着半吋长的短发，身上的其他部分，却任何没有毛发，包括眉毛和睫毛，更不用提胡须。

这个男人就是杰罗拉莫，是夏尔的亲信之一。他并不是利贝拉人，也不是贵族，只是个伊菲共和国的平民。他某次乘船出海时，遇到了诺瓦船队。诺瓦人从商的同时，也是穷凶极恶的海盗。他被诺瓦人俘获之后，当成奴隶卖到了利贝拉，结果被夏尔的父亲尼古拉买下。

尼古拉没有把他当成牲口，而是给他发挥聪明才智的机会。结果，他就成为了夏尔最信任的人，很多重要的任务，都必须要他来执行。

“主人，请您吩咐。”杰罗拉莫跪在夏尔的面前，低着头恭敬地说道。

“起来说话。”

“多谢。”

“我收到了一封信。”

“主人，请原谅我冒昧。可不可以告诉我，信上的内容是什么？”

“当然。”夏尔回答，“这是我在塞伦西亚军中安排的内应，传给我的一封信件。他说那五位大法师，已经被塞伦西亚的法师们拦截，已经全数战死了。”

“我很抱歉，主人。我实在不敢相信……”

“我也觉得难以置信。”夏尔说道，“那五位老者……都是父亲手下的精锐，被国王强征了去，然后……唉！都说塞伦西亚的法师强大，没想到这么强大！据说只是去了几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他说着，脸上露出凄苦的神色，内心的感受却很复杂，隐约地还有一丝欣喜——这就是他刚才露出笑容的缘由。他虽然惋惜那五位法师，但其实一直都盼着，国王和他的人多吃些败仗。

他的父亲，还有另几位身居要职的老臣，都被国王软禁在各自的住所。如果这场战争进展顺利，国王会不会以为，那些老头毫无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要是自己的父亲被国王除掉，夏尔的政治生涯，恐怕也要就此结束。

他轻轻地摇头，对杰罗拉莫说道：“不过……我该做正经事了。这是没错的！我的命运，必须得掌握在我自己手里，不能靠父亲，也不能指望国王会对我们仁慈。我要设法让莱昂那小子多吃几场败仗，这样他的威信受损，我们才能够有救，我们的国家才能有救。真讽刺啊！想要挽救利贝拉，竟然需要我们的人打败仗？”

“主人，您有什么打算？”杰罗拉莫问道。

“不知道，还没决定。”夏尔答道。这确实是他真实的想法，他只知道要设法让国王的计划被挫败，却对做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头绪。“你有什么主意吗？”

“抱歉，主人。我现在也……没什么想法。”

他叹了口气，说道：“之前没有考虑过，我要用上哪个外国人当成外援，现在才觉得后悔！如果我没有去谋害雷尼尔的话……算了！再后悔有什么用？对了，你来猜一猜，杀掉那五人的是谁？”

“主人，您的意思是……我认识那个人？”

“是啊，你当然认识。”

杰罗拉莫沉思片刻，猜测道：“难道……是奥雷里奥?马尔加诺？”

“对，就是他。”夏尔答道，“我有想法了，去找他。”

“主人，我们为什么要去找他？”杰罗拉莫不解地问道，“您不会是打算……去找他复仇吧？”

“哈！杰罗拉莫！”夏尔连连摇着头，“想要向他复仇，是你的想法吧？”

“不敢。”杰罗拉莫低着头向夏尔道歉。

“没关系，我能够理解你。”夏尔恢复了往日的神态。他微笑着安慰过杰罗拉莫，然后又问道：“他当着你的面，拦截了你祖国的船舰，这是不是让你想起了过去的事情？而且，还给了你一刀。”

“您还记得这些，让我很感动。”杰罗拉莫说着，竟流出几滴泪水。虽然他长得很像鳄鱼，但这些眼泪却无疑是真实的。

“我记性很好。”夏尔说道，“你听着，杰罗拉莫！我们现在用得上他，所以还不能对他动手。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想你保证，总有一天，你能找到向他复仇的机会，等到他没有用处的时候。”

“是！谢谢您，主人！”杰罗拉莫笑着说道。

夏尔点头，说道：“好了！备两匹马，带上路上吃用的东西。我们现在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