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地下水脉的时候，两人被激流冲散了，大地的裂变也影响到了这里，狂流涌动，程绪感觉自己像掉进一台马力全开的洗衣机里，冰冷刺骨的水灌进喉咙。

他在天旋地转中抓住一样东西，那是一根浸泡在水里的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链，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身后汹涌的流水在挤压他的后背，差点要被内脏从嘴里挤出来。

程绪混乱的意识冷静下来，试图理清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朱彤在地下方脉上方开了一个尘洞，两人一起掉进来，他们竟然在神羿之矢的打击核心正下方侥幸捡回一条命，这简直是奇迹！

喀嚓喀嚓，碎裂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程绪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快要憋不住气了。

上方出现一道红光，隔着摇曳的水波，他看见一些东西滴落下来，一些水滴状的颗粒物掉进水里，他伸手去抓，那东西竟然是温的。

原来头顶的顽石正在被熔化，变成一颗颗琉璃珠落进水里。

琉璃珠的掉落开始变得频繁，颗粒也更加不规则，程绪惊恐地发现整块顽石在土崩瓦解，轰隆隆地砸进水里，他吓坏了，大块烫滚的石块让水面沸腾起来，温度陡然升高。

他不想被活活煮熟，放开铁链朝一个方向拼命游，肺里的氧气快要支撑不住了，就要爆炸了，他痛苦地游着，眼前阵阵发黑。

他忍不住呼吸了一下，温热的水呛进肺管，呛得他痛苦挣扎，这时一只手拽着他的衣领，带他往上游，终于他的脑袋露出水面，也不算真正上岸，这里只是水中的一块巨石，整个洞穴在四面八方垮塌，响声不绝于耳。

朱彤全身湿漉漉的，背后挂着斩刀，等把肺里的水控出来，喘匀气息，程绪说：“活下来了，真不敢相信！”

朱彤指指上方：“这里要塌了！”

“有办法吗？用你的尘洞！”

“试试吧！”

朱彤让他抱紧自己，在身后开了一个尘洞，两人一起倒进去，整个洞穴在眼前空灵地展开，他们穿过一大片细碎的三维碎片，上方竟然出现了阳光，朱彤打开一个尘洞避开前方袭来的巨石，视角上下颠倒，他们在朝天空坠落。

程绪向下一看，差点惊叫出来，他竟然看见了自己正在跳动的内脏，并非透视，他能同时看见衣服与内脏，那种体验很难用语言形容。

“不要碰任何东西！包括自己！”朱彤严肃地提醒。

“所以，穿过尘洞的时候什么连姿势都不能变？”

朱彤嗯了一声表示回答，程绪想象了一下，如果动动手，大概回到三维之后，手臂会变成让外科医生惊叹不已的畸形，里面的血管和肌肉可能会跑到皮肤外面。

一路有惊无险地穿过碎片群，朱彤对这种维度跳跃早已得心应手，当接近那片阳光时，朱彤再次凝聚尘洞，六合之尘打开通道，笨重呆板的现实世界出现在下方。

两人从三米高的半空中摔落下来，地上有一层浅浅的水，下面的质感好像坚实的大理石地板，程绪不可思议地摸摸地面，岩石已经琉璃化了。

上方的天空非常遥远，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殒石坑底部，地下水已经将这里淹没成一片浅泊，这个坑太大了，大到让人产生视差，远处向上延伸的坡面仿佛在朝远处伸展，让人感觉像站在一颗光秃秃的外星球上。

程绪被这幕寸草不生的毁灭绝景震撼了，科学竟然能够制造出恐怖如斯的灾难。

朱彤伸手一指：“前方有个东西！”

程绪使劲眺望也没看见，朱彤朝那里走去，他紧随其后。

随着距离不断缩短，他看见一个漆黑的棍状物体倾斜着插在地上，他的第一反应是，那就是神羿之矢的本体吗？

棍状物四周有四块石头，排列得很均匀，这实在很不可思议，地底五十米的花岗岩都被融化了，这四块石头却毫发无损……也不能说毫发无损，上面出现了不少裂纹。

真正毫发无损的是那个漆黑的棍状物，它的表面就像高密度的玻璃一样光滑，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漆黑的表面仿佛能将一切光线吸收进去，它的底部环着一圈美轮美奂的金属箍环，雕刻成精密的神秘花纹，上面嵌着几块宝石，颜色不一，宝石已经出现裂纹。

在它周围的地上有纵横交错的巨大铁链，构成了一个令人费解的阵型，程绪错愕地想，刚刚自己抓住的铁链就是其中之一吗？这些究竟是什么金属，竟然没有断裂和融化。

“它不是神羿之矢！”程绪说，“神羿之矢是一根十吨重的钨棒，穿过大气层肯定会被磨损，可是你看，它一点损伤都没有。”

朱彤走过去，程绪紧张地说：“别过去！”

朱彤把手覆在那物体上面，说：“凉凉的，你摸摸看！”

程绪走上前，果然是凉的，冰凉，朱彤把全身贴在上面，拿脸颊摩擦，笑道：“凉飕飕的，真舒服！”

“不要乱碰，这个东西我觉得不太正常。”说着，程绪拿手抠了抠上面的宝石，心想这什么玩艺，能换钱吗？一块碎裂的宝石掉了下来，落在水里变得黯淡无光。

——你们好，造访者！

一个声音在程绪脑海中说话，虽然平时他的阴暗面经常和他对话，但这次不一样，这分明是另一个人在说话，在他头脑中说话！

朱彤直起身，用震惊的眼神和他面面相觑。

“你也听见了？”

朱彤点头。

两人一起看向黑柱，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程绪无法将它和自己知道的任何生物对上号，它根本就没有形体，那是一大簇诡异的丝，在漆黑的液体中浮动。

程绪惊恐地后退，脚步的震动让圆环上的宝石纷纷碎裂落地，总共有七块！

“烂岳不动狱！”程绪说，“封印邪神女娲的烂岳不动狱！”

盘古大神打败邪神女娲，将其封印的故事，被写进每一个瀛汉小学生的课本里，是所有人耳熟能详的典故。

在程绪从小看到大的热血动漫和魔幻电影中，女娲的形象一次次出现，被塑造得无比邪恶强大，而正义一方永远顶着盘古大神的名号，当然正义的一方总是会赢。

比如他最爱的《斗战魔神坛》里，由盘古五体化身的正义英雄在最后关头合体，组成盘古大神，将从烂岳不动狱中逃出来企图毁灭世界的女娲一拳怼进太阳。

这些传说和概念深入人心，当它有朝一日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时，程绪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震惊了。

“烂岳不动狱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