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城内，刺史官邸。

“天机，开始演算。”

凌渊对着一根巨大的黑色金属柱发出指令，从它底部投射出一道道变幻的激光束，在半空中迅速编织成一幅画面。

画面中有许多或交织或平行的线，在它们交织的地方出现各种符号，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缭乱。

左侧有一段等分的时间轴，表示今天的点闪烁着强光，凌渊的视线向右移动，看见白、黑两道线碰撞在一起，那个符号象征着“火并”，右上角有一个概率数，“99.99%”。

这台机器被称作“天机”，是一台量子计算机，它拥有一套独特的运算程序，能将一场事件里的所有人抽象为简单的变量，通过交互式算法，推测出未来的每一种走向。

个体的每一次行动都是一次抉择，看似充满无限可能，实际上却受到身份、性格、习惯种种因素的制约，当复数个体相互交互反馈的时候，制约力也会更强，在没有强大不可控因素的情况下，未来是完全可以通过计算预测的。

这台量子计算机正是凌渊的秘密武器，也是他深为信赖的军师，在他每次做出重大决策之前，都会在上面进行推演，所以他永远能够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他的视线向下移动，三天后的时间轴上，所有颜色的线汇聚在一起，分裂成两个符号，一个象征“毁灭”，概率为“24.78%”；另一个象征“新生”，概率为“75.22%”。

那将是凌渊计划的最后一步，当这一步实现之后，之后的事情人力再不可为，他会放手交给命运，交给神明，届时整个世界都将为这场剧变所影响，迎来一个属于天魔的崭新纪元。

耳畔传来一声爆炸的响声，很快被外面呼啸的风沙吞没，凌渊注意到，象征“火并”的符号右上角，概率已经消失了，这就意味着它已经成为事实。

欣慰的笑容爬上凌渊的嘴角，某些人的生与死只是他棋盘上的游戏，西北大营里此刻一定热闹非凡，倘若有可能，他真想去见识一下这场自相残杀的戏码。

急促的脚步声，凌霄从外面冲了进来，披肩上落满黄沙，当看见凌渊站在那台机器前，表情变得十分鄙视：“哥，你又耍了什么诡计，我听见敌营里有爆炸声。”

“这不叫诡计，叫计谋，我只是在两个注定相互毁灭的人身上轻轻推了一把。”

“不要说这种云山雾罩的话，我听不懂！”

凌渊认输似地苦笑一声，“西北大营现在正在自相残杀，你满意了？”

“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下流的事情？堂堂正正打赢他们不好吗？”

妹妹的措辞让他微蹙眉头，换作别人，凌渊可能会大发雷霆，但唯独对她不会，有时他会想，在天机的主程序里，自己溺爱妹妹这一点大概已经是个常量了。

凌渊摊开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双手，“妹妹，我们人力有限，补给能力也很薄弱；但对手却拥有十万大军，以及充沛的补给线。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堂堂正正的战斗，我们输不起，连一兵一卒都输不起，除了使用奇谋我别无选择。但战争最重要的是结果，并非过程，我们现在站在这里，而对手却像两条疯狗一样在互咬，这就是我们的胜利！”

凌渊露出笑容，希望他的自豪能够感染到妹妹，可凌霄却毫不领情。

“哥，我说你别高兴得太早，你手下人正在闹意见！”

“一切尽在掌握。”

“尽在掌握？吹牛！他们说哦，亚神有九根天上飞的大棍子，你如果玩得过火，大棍子就会‘咻’一声砸下来，这里就全没了。”

“神羿之矢！”

“什么？”

“你说的大棍子叫作神羿之矢，是九颗天基动能防御卫星，上面装载着十吨重的金属物，只要对准一个坐标施放，不需要任何化学能量，仅凭动能就能将一座方圆五十里的城夷为平地。”

“真的！？”凌霄大惊失色。

“三天后，神羿之矢将掉在我们头顶上，不出意外的话……不，按照天机的演算，成功率为百分之99.99，不可能有意外！”

“你……你在开玩笑？”

“妹妹，差不多该告诉你我真正的计划了。”

凌渊走到一个柜子前，取出酒瓶和酒杯，满满地斟了一杯西域冰葡萄酒，酒的原主人早就被他砍了脑袋挂在城门上。

他摇晃着杯中血红的液体，转身微笑道：“你知道在我们脚下沉睡着所有天魔的母亲——女娲……”

当他说完，凌霄原本苍白的面孔变得更加苍白，脸颊上的火焰纹随着肌肉的抽搐仿佛舞动起来，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原以为这是一场革命，推翻亚神统治什么的，凌渊也一直是这样承诺的，对手下，对百姓。

“你……你要杀掉所有人，包括舒豆他们？”

“不，你我还有几个我信赖的手下会活下来，哥舒豆不在此列，因为他未来会对我不利！”

凌霄厌恶地皱起鼻子，“你为什么总是相信那台破机器，连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要占一卦，你已经疯魔了你知道吗？假如我现在掏出刀，一刀宰了你，你觉得它能预测到吗？”

“你绝不可能伤我，因为我们彼此是对方唯一的亲人！”

看着凌渊那张胜券在握的脸，凌霄的厌恶感更是无以复加，她扭头就走，凌渊在后面问：“去哪？”

“透透气！”

凌霄来到外面，眼前是风沙肆虐的轩辕，建筑的屋顶像海潮中的礁岛一样时隐时现，她穿越尘洞来到半空，在呼啸的狂风中慢慢坠落，大地一片昏暗，横行沙漠的沙暴宛如几条疾走的巨龙。

去哪呢？

一片昏暗中有一处亮光，那是敌人的西北大营，此刻一定热闹非凡。

凌霄的嘴角掠过一丝叛逆的笑，我偏偏要做一件你那台破机器预测不到的事情，这样想着，她娇小的身体穿越下方的尘洞，消逝在令天地哀嚎的沙暴中。

喝掉杯中的酒，凌渊将视线转向天机投影的画面，三天后的大事件，成功率突然由“99.99%”降为“99.97%”，他微微蹙眉，已经猜到是哪个“变量”在发挥作用。

正是他自己！

该死，不敢这么早把计划告诉其它人的，可谁叫他从小总喜欢在妹妹面前扮演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形象。

唉，无所谓了，只是0.02个百分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