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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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国边境,鬼谷药王居。

简陋的竹屋内,摆着一张木床,架开的竹窗外,散射着几缕阳光,隐约可见几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在花圃间辛勤忙碌,那扇动的翅膀在洒落的金辉下,显得炫丽异彩。

躺在木床上的无灵,已不知昏迷了多少时日,可神态时而安逸,时而眉头紧蹙。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游回了碧波海,来到了伏羲山,梦见了千年鬼和碧草仙君手拉着手向他问好,梦见了雪儿,力娃还有南桑席地而坐,喜笑颜开,还梦见了母亲和爷爷背对着他激烈争论着什么……

不知何时,他已骑在大地之鹿漆黑的鹿背,在茂密的树丛中不停的奔跑,而在他和鹿儿身后,是一头脸目狰狞,浑身燎火的巨蛇。那巨蛇吐露着火芯,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在后面拼命的追赶……

他惊惶失措,猛催大地之鹿快跑,可是贪婪的蛇头始终跟在后面,无论怎么跑,都逃不出巨蛇洞张的瞳孔,他汗流浃背,心口直喘,忽然眼前又浮现激烈争执的爷爷和母亲,只是二人再说什么,他怎么也听不见……

他出声呼救,可爷爷和母亲却毫无察觉,仍在激烈争辩,可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虚影浮现在爷爷和母亲身后,那是身着金甲,目光凶狠的天海神尊!

他大惊失色,出声疾呼,可爷爷和母亲依然置若罔闻,眼见着天海神尊狂笑着朝二人后心,猛拍而落……

“不!”

无灵猛然坐起,目光呆滞的望着竹屋内的摆设,散落的阳光透过竹窗,洒落在他虚白的脸颊,配上一条条汗珠,看上去多了几分油黄的光彩,却闻一个轻柔小巧的声音十分激动道:“无灵,你醒了?”

这怯怯懦懦的声音听在无灵的耳朵里,却犹如天籁之音。他缓缓转头,望着依旧扎着两个韭辩,目光盈盈的女童,失神道:“药儿?”

药儿一双小手攥着一条湿毛巾,眼圈有些发黑,可望着无灵,却欢天喜地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这就去告诉爷爷去!”她不待无灵追问,就如一条天真烂漫的彩带滑出屋门。

无灵眼见药儿夺门而出,急道:“药儿别走!我爷爷呢!”

消失在屋前的药儿转身返了回来,笑脸盈盈道:“天魂爷爷还活着!你在这呆着别动,我先去告诉爷爷!”

无灵闻言心中又惊又喜,只道:“爷爷还活着?”他望着转身就走的药儿,急道:“药儿别走!你先把话说清楚!”可药儿这回却真的跑的没影了。

无灵此时心生百味,爷爷还活着?他迫不及待的想弄清楚,可又怕药儿是故意骗他,但药儿又从不会说谎,他不由空自烦恼,但眼前诸物仿佛又万般美好!

他拄着木床,缓缓将腿挪下,踩着一双不合脚的布鞋,摇摇晃晃的下了地,只是身体却格外虚弱,也不知他在床上躺了多久,好在听闻爷爷无恙,他心中着实欢喜。

可是否真如药儿所说,他却没有多少底气。他忍不住好奇与激动,患得患失的蹒跚走出竹屋。

如沐春风的空气里透着一股糅合着花草的药味,仿佛在这种氛围下永远不会生病,可无灵却无心品味这沿路的香气,只是凭着感觉,顺着一块块石板,向前走去……

此时在离药王居不远的望月亭,一身黑袍的天魂月和一袭青衫的三鼎真君似在谈笑着什么,可二人身旁的青铜巨鼎却时不时不合风景的冒出冲天煞气。

天魂道:“三鼎兄,我看你这上古神鼎虚有其名,这赤蛰已被你炼化半月有余,却仍然散发出惊天煞气。”

三鼎真君眼神微眯,道:“天魂兄,莫非你还不死心?”转而道:“上次你说有办法炼化此妖,我便依了你,结果非但把你孙儿那件赤麟甲赔了进去,还碰了一鼻子灰。我看还是老夫自想办法,拖个一年半载,我这宝鼎自能消化了它。”

天魂连连摇头道:“三鼎兄此言差矣,上次我过于草率,没料到那妖物死而不散,煞血未凝,这回我自当小心,何况只要讨回药王手中另一半赤麟,定万无一失。”

三鼎真君笑道:“那等你讨回再说,不过那时说不定我已缥缈无踪。”

天魂闻言皱眉,正欲游说,神识忽然一跳,脸色动容。

只闻远远传来一声呼唤:“爷爷!”

天魂猛然转身,见得眼前浮现的幼小身影,脱口叫道:“孙儿?”

无灵眉开眼笑,欢呼雀跃的蹒跚跑来,一把抱住天魂结实温暖的大腿,泪眼朦胧的抬头仰望,只见那活转过来的苍老容颜,不由咧嘴哭道:“爷爷!”

天魂一把将无灵抱起,托在怀中,甚是疼爱道:“好孙儿,你是何时醒来的?”

他没料到自己转身出去,孙儿就已醒来,当真是又惊又喜!

无灵抹了抹通红的眼角,宛若身在梦幻,抽泣道:“刚刚。”

天魂眼泛泪光,朗声大笑,道:“好孙儿!”他又连叫了三声“好孙儿!”。

一旁三鼎真君看着祖孙相聚,也格外开怀,只是他素来形单影寡,不喜这人间冷暖,若不是这回身负有伤,再加天魂盛情难却,自不会停留这许多日。

他转身欲收起青铜巨鼎,就此不告而别。

可天魂虽沉浸在祖孙相聚的欢喜中,却也留意到三鼎真君的举动,只闻他道:“三鼎兄且慢!”

三鼎真君回头苦笑道:“怎么?天魂兄还不死心?”

天魂一脸正色道:“那倒不是。”转而将无灵缓缓放下,一脸郑重道:“孙儿,快给你三鼎爷爷,磕三个响头!”

无灵虽不知爷爷何意,但却心悦照办。

谁知三鼎真君却一把拦住无灵,道:“小子且慢。”转而一脸疑惑道:“天魂兄,你这是何意?”

天魂缓缓抬起双臂,连连拱了拱手,目光敬重诚然道:“三鼎兄莫要起疑,那日若非你以寡敌众,拼死保住我孙儿性命,哪有今日我祖孙相聚之时?”

无灵不明经过,只道是真君前辈后来又救了他性命,不由更为感动。

天魂又道:“我本想让这臭小子拜入三鼎兄门下,可我知三鼎兄素来不收门徒,因而斗胆问上一句,三鼎兄可否愿当一回干伯公?也好日后这不孝孙儿懂得知恩图报,孝敬你我。”

三鼎真君闻言眉头微皱,这天魂肯自降身价,看来并非是虚情假意,而这小子虽灵基天成,却五行残缺,那日天海之战,更废了修炼根基,除非遇得天材地宝,恐怕将来难有成就,倒也苦命。

而他在这幽幽人世间,虽我行我素,来影无踪,但心中却又似觉得少了什么,仿佛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

他不知为何心中一软,叹道:“好吧,老夫就领你这个人情。”

天魂闻言大喜,可三鼎真君却冷颜道:“不过有言在先,我虽答应收了他,但他若在外人面前仗着我之身份,逞凶作恶,休怪老夫无情!”

谁知天魂不怒反笑道:“这是自然。”他素知三鼎真君脾气古怪,虽心里欢喜,嘴上却要摆出一副强硬姿态,若是以前,他自不会有何好脸色,而今却大不相同,道:“臭小子,还不快给你干伯公磕头!”

无灵闻言恍然,连忙跪下,心甘情愿道:“干伯公在上,请受孙儿三拜!”

三鼎真君和天魂月见之齐声大笑。

待无灵行礼完毕,三鼎真君望着青铜巨鼎,道:“既然已将你收下,总得送你件像样的见面礼。”

谁知天魂却道:“三鼎兄且慢,我让这臭小子拜你为伯公绝非他意。”

三鼎真君则道:“无妨,我送我孙儿东西天经地义,总不能有名无实?”

天魂仍道:“不可,这臭小子懂得知恩图报便是,若你再送礼,岂不让人笑话我天魂?”

三鼎真君道:“我是他伯公,还是你是他伯公?什么知恩图报,你自己去收。”

无灵望着两个当世高人为了这件事,争执不下,不知是愁是幸。

他望着青铜巨鼎内时不时冒出的煞气,好奇道:“两位爷爷,不知这鼎中盛的是何物?”

二人闻言不由放下争执,三鼎真君道:“这鼎中盛着的是那顽固不化的赤蛰。”

无灵大惊,道:“什么!”

一旁天魂解释道:“不过已被你干伯公炼成一滩血水,只是煞气不散。”

无灵恍然道:“原来如此,这妖物好生可恶,没曾想竟也会有今日。”转而道:“干伯公好厉害!”

三鼎真君凝眉道:“可你爷爷却觉得被我这上古神鼎炼化,有些浪费,可结果反将你那件赤麟甲搭了进去,若是能从药王手中换回另一半赤麟就好了。”

天魂气道:“三鼎,莫要在我孙儿面前揭我丑事。”

无灵却思索道:“赤麟……”他手上红光一闪,只见一张兽皮画卷脱颖而出,可是画卷上原来锋芒毕露的六颗头颅,此时都眼窝深陷,萎靡不振,一派死相。

谁知这时青铜巨鼎猛然摇颤,鼎中煞气似要脱困而出!三鼎真君连忙施压,将其稳住,可望着无灵手中画卷上龟裂的六颗头颅,不由道:“这是何物?”

一旁天魂目光深邃道:“这是我孙儿从那已被我捣毁的天锁海窟中取出之物,似乎对那赤蛰而言极为重要,当初它踏海追来,就是凭借此物。”

三鼎真君惊道:“哦?竟有此事?”

天魂斜视天空道:“我记得那妖孽曾言,此物乃它身之精印。”

“身之精印?”三鼎真君道:“无灵孙儿,可否将你手上皮卷,借我一观?”

无灵神似恍惚,只道:“好。”

三鼎真君一把接过皮卷,定神观详,到没察觉无灵异样,反是天魂粗中带细,看出无灵心思道:“孙儿,你怎么了?”

无灵眼圈泛红,道:“爷爷,千年鬼它……”

天魂闻言一叹,道:“千年鬼的事,我已听楚狂人谈及,没曾想它竟……”

他目光一沉道:“早知当初,我应就留下方丈山那群老杂毛。”

无灵却目光企盼道:“爷爷,千年鬼还有转机吗?”

天魂闻言迟疑半响道:“这……我也不好说……”他见无灵极为失落,便道:“孙儿,那古戒玄冥可还在?”

无灵摇头道:“我也不明,自从千年鬼走后,古戒就似与我融为一体。”

天魂目光一亮道:“这么说你还能自由穿梭于那奇异空间?”

无灵点了点头。

天魂思索道:“这么看那千年鬼或许仍有活转过来的机会。”

无灵闻言又惊又喜道:“真的?”

天魂没有直视无灵,只是眉头紧锁道:“器灵为载物而生,只要器不灭一切都是未知,如你能将那古戒‘幽冥’祭出体外,说不定还有机会。”

这时仍在观摩的三鼎真君突然道:“无灵孙儿,你这张皮卷可否送予我?”

无灵道:“没问题,干伯公若是喜欢,拿去就是。”他心想这皮卷不知给他惹了多少麻烦,若是有用那最好不过。

三鼎真君将皮卷一收,神秘道:“天魂兄我先走一步,就不打扰你祖孙二人。”

天魂回礼道:“这么急?三鼎兄慢走。”

待三鼎真君离去,无灵道:“爷爷,干伯公还会回来吗?”

天魂似猜到什么,却摇了摇头,苦笑道:“该回来的时候,自会回来。”他神色一正道:“你也随我一同回去吧,若那姬老头找不到你,恐怕要大发雷霆。”

无灵诶呦一声,叫道:“糟了,我把药儿给忘了!”

此时姬苍生随药儿已赶到无灵的竹屋,可望着空无一人的床榻,不由脸色难看。

药儿焦急道:“怪了!刚刚无灵还在,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没有了!”

姬苍生怒道:“我不是说过让你看好他,不许乱跑。”

药儿眼圈微红道:“爷爷我……”

姬苍生摇头道:“算了,那臭小子定是去寻天魂了。”转而道:“你随我一同去迎他们吧。”

药儿喜道:“真的?”

姬苍生拍了拍药儿额头,板着脸道:“爷爷何时骗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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