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幕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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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李姥姥并没有亲眼见到陆明德和刘小良到底做了什么。

但凭第二天車城里的景象和气氛,还是能推断个一二的。

满街的血,渗进了石砖的缝隙纹理中,用清水刷洗了三四遍都还是红的。

小巷两边的墙上到处都是各种划痕,既不干脆也不利落,但其中一些却格外的深,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不死不休。

最重要的是。

整个車城,仿佛都在刻意地试图淡忘前一晚发生了什么。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在告诫他们,不要听,不要看,不要牵扯到里面去。

沾上人血的,不论是什么,都很危险。而当那个沾上人血的东西还不受控制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对人对己都是!

于是所有人!噤若寒蝉!

【我要的!就是这个啊!】李姥姥咬紧了牙关,双腿一夹。

跨下的大黑马会意,猛力往前一纵!

“蓬!”一个人被大黑马撞飞出去,落地翻滚了好远,四肢关节都变了形。

“噫哈!”李姥姥怪叫着,挺动手上的长枪,枪头平稳地一划,顿时就将一颗脑袋从中分成两半。

好些个日本人都惊呆了!

大晚上的,明月悬空,四下万籁俱寂,周围除了一些薄得不能再薄的草丛之外,什么都没有。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壮汉骑着一匹黑色的壮马突然就从那纱帐一样的草丛里冲了出来,一个照面就弄死了他们两个士兵。

日本人慌慌张张地散开,然后回身准备……

“纱帐”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整密集的响动。

日本人们想到了那个可能性,但内心里,还是不敢相信。

只是作为一个战士的本能,很多事不管你相不相信,身体会率先做出反应来。

“卧倒!”

“砰砰砰!”三批次的枪响过后,再也没有一杆枪能指着李姥姥了。

“走一个!”小十七高举起马刀,纵马冲锋,也从草丛后面跳了出来。

一落地,身下壮马的碗大的蹄子就在一个日本人的背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然后他的右臂一起一落间,一道道血痕就出现在一张张阻挡在他前方的人的脸上。

只是砍到第三个人,他手上的马刀就崩碎了。

但没关系!

四十八位骑手,紧跟再李姥姥和小十七之后。在他们面前,一切反抗都毫无意义。

“开火!”日本人总算组织起来一些像样的抵抗,刚刚看到那些草丛第三次振动,马上毫不犹疑地下令开枪。

三个骑手才刚刚出来就被射下马去。

但紧接着的,却是……

“啊哈哈哈哈哈!”嘶哑的,张狂的,犹如乌鸦一样不详的那种叫声。

“砰砰砰砰……”笑声的主人还没等自己越过草丛就发起了反击,日本人那边立刻倒下去好几个。

“预备!”日本人的军官下令。

“啊哈哈哈哈!”第一个骑手从草丛后探出了头,日本军官突然之间,因为惊吓,居然忘了下令。

第二个骑手,第三个骑手,第四个……

这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活人组建起来的军队。

那些骑手,每个人,都是瘦巴巴的,好像只要脱下他们的衣服就能直接看到他们的骨头架子一样。但没人会想去脱他们的衣服,因为光是那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已经溃烂到让人无法直视了,简直好像是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这些人,你说他们是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恐怕都会有人怀疑。

“开……”军官总算记起了自己的职责,但话只到一半,一杆长枪就从他的眼窝射了进去。

“锵!”李姥姥一脸狞笑地从马鞍上抽出马刀,继续朝着日本冲锋。

“开火!”接替刚刚死掉那个日本指挥的军官出现了。

“砰砰砰砰!”枪声响起,却不止是日本人的枪。

“哈哈哈哈哈!”李姥姥的军队还是笑着,笑着就放了枪,纷纷反手拔出了马刀。

“上刺刀!”日本军官下令,他自己也拔出了腰间的武士刀……

李姥姥没有让他的准备白做,他亲自朝着那个日本军官冲了过去。

马匹和人体的撞击声,利刃入肉三分的切割声,人身死之前不由自自主发出的哭喊嚎叫,都萦绕在李姥姥耳边。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兴奋得战栗!不能自已!

“噫哈!”

“铛!”马刀和武士刀一齐断裂,但李姥姥棋高一着,硬是拿着已经断掉的马刀,插进了那日本军官的脖颈里去!

李姥姥穿过了日本人的军队,回头大喊:“不要恋战!不要俘虏!快速解决掉!清点人数!整队!”

出发时是六十八个人,七十多匹马。现在是三十九个人,五十七匹马。

“十七!”李姥姥扯着嗓子喊。

“到!”小十七赶紧跑过来。

“你没有带错路吧!”

……

小十七没敢轻易做声。

虽然他对自己是充满自信的,但照目前的这个情况来看,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走对了。

李姥姥从出发到现在,已经遭遇了三次敌人,而关于友军的踪迹,却一点都没看到。

“不管了!”李姥姥在马上挺立起上半身,对所有人都大声说:“改变计划!我们……直接去車城!”李姥姥说着已经调转了马头。

“好~走!~”小十七一脸轻佻加随和地对同伴们招呼。

“呜哦!”三十九名骑手随意地起哄回应,不再去日本人身上搜刮东西,翻身上马,随手扔下几个瓦罐。

最后走的那个骑手举起枪对着一个瓦罐开枪,大火立刻就蔓延起来。

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也看不出有没有在害怕,甚至连有没有紧张都看不出来。

他们只是很高兴的样子。

他们要死了,他们要去死了,他们知道自己的结局,他们也乐于选择和接受一种更体面、别人说起来更认同的方式去死。

当初,李姥姥找到他们,接纳他们,调教他们。

他们说:“喔,这样子啊,好吧。”

但为时已晚,他们好像再也无法拥有他们所期望的那种人生了。

他们是:“喔,这样子啊,好吧。”

如今,李姥姥对他们说:“和我去死吧!”

……

和身后名什么的没有关系,和人生的意义之类的也没有关系,甚至和“死亡方式与它的价值”这种事也没有关系。

李姥姥要死了,他们也要死了,那何不通去?

士为知己死!万古无悔兮!

于是他们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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