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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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技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存在的,力量,则是为了‘破坏’某个东西而存在的。”奥歌院岚朝着上空举起了拳头,皮肤表面的血管浮现出来,令肌肉收缩变得跟钢铁一般坚硬:“为了保护什么?为了破坏什么?我的老爸总是不停地问着我这些问题,自以为自己是谁啊?哲学家?思想家?每次都谈着深奥的‘武’与‘技’的大道理,到头来不还是只会使用暴力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吗。”

“因为人没有强健的肌肉,宽阔的臂展,坚实如铁的骨骼,在远古的狩猎之中,人类才学会了使用工具……以及技术,所以说充其量,武技是人们从恶劣的环境与猛兽中保护自己而演化出来的,也就是弱者们——为了‘保护自己’而创造出来的懦弱东西!”

拳头,比看上去要沉重得多,心脏大小的拳头,却仿佛有一台压路机的重量,以至于那朝向地面的一击,像地震一样,将雾识与自己所站的操场混凝土地面整个地摧毁!

仿佛就像子弹击中防弹玻璃一样,蛛网一般的裂纹以岚的拳头底下蔓延开来,那种力量仿佛快要深入地心,整个樱实中学的地基都受到了震撼。

“如果把斗争比作纯净的水的话,那么除了力量以外的一切,都是不纯的杂质!什么‘秘技’,什么‘奥义’,什么‘武学精髓’,全都是那群胆小鬼用来保护自己的花拳绣腿——”

这一次,岚瞄准的并不是雾识本身,而是他所站的地面,就同榴弹炮开炮的原理一样,要攻击快速移动或难以命中的目标时,往往瞄准对方所处的地面更加有效。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雾识就像踩到对步兵地雷一样,被爆炸般的冲击掀飞,地面的混凝土碎片就像爆炸物中的破片一样四射。通过后跳,雾识拉开了距离,然而仍然有不少碎片砸向他的正面,在他的额头和手臂上留下鲜血与伤痕。

“真没想到,岚同学你也使用了‘技术’呢,利用飞射的小石子来进行大面积的攻击,令我无法使出‘消力’……”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吧?”岚歪了歪脖子说道:“我哪里使用了什么‘技术’了?你的意思是,用武术就能做到和我刚才做的一样的事了?”

敲碎大地,用散射的石块来攻击对手,恐怕不能算作“技术”吧?

“我已经说过了,力量才是构成斗争的‘物质’,而力量以外的一切东西——技巧也好,保护他人的决心也好,都是不纯的‘杂质’!”岚的眼中电光一闪,右拳远远地向后伸去——距离越远,拳头获得的加速度和力量也就越大,紧接着,如同全速行驶的列车一样,拳头划破空气发出破空之声,笔直地朝着雾识的脸上挥去!

但这一次,雾识没有选择躲闪,同样也没有做出“消力”的准备,而是,朝着那样如陨石一般砸来的岚——缓缓“伸出”了拳头。

是的,仅仅是“伸出”拳头而已,缓慢得不像是挥拳,因为从那个动作中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力量感和速度感,甚至没有任何一丝攻击的意味,仅仅是把拳头伸出而已——就像递给对方一个茶杯,或是一块蛋糕一样轻缓。

然而,在这种轻柔的拳头面前,岚的脸色变了。

她像只野猫一样收起了手,向后跳起,与雾识拉开了距离,这在岚的战斗中恐怕还是第一次,过去的十年里,岚恐怕都没有回避过任何一个人的攻击,这次后跳,恐怕是十年以来的第一次。

岚,躲开了,那种又缓慢又无力的拳头,她居然需要“躲开”?

雾识没有停下,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同时上前踏步,朝岚的腹部“伸出”拳头。

果然,岚又侧身躲开了。

“高手啊。”雾识露出了仿佛教导得意学生的老师一般的微笑:“我还以为岚同学对武技一窍不通,没想到能看穿‘寸劲’,真是高手啊。”

“我以前确实对武技一窍不通,但后来我也参加过不少格斗技社团,当然也包括了截拳道……”

由李小龙创立的截拳道中,有将距离缩短至极致才实行打击的技法,这种拳被称为“寸拳”或是“寸劲”。按往常来说,物体的速度越快,施加的力量也越大,然而——这种寸拳却是将拳头放松至离人体一寸之远时,利用突然的爆发力给予对手伤害。

其威力,大概是可以令岚都为之躲闪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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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消力是令紧张的肌肉突然放松来抵消伤害的话,寸劲则是将放松的肌肉猛然收缩,来制造伤害。如此一来的话,寸劲也可以被称为“逆向消力”,而在“放松”与“紧张”这两个过程的转化越快,所得到的爆发力也就会越大。

——闪身拳——

雾识调整呼吸,放松双腿的肌肉,紧接着在瞬间之内猛踏地面,令他的身体仿佛瞬间移动一般向前飞跃了数米,他在闪身的过程中又将全身放松,以连贯的“寸劲”之拳攻向岚的腹部。

准确来说,是胸腹之交的位置,也就是人体的横膈膜所在的位置,以适当的力道击打横膈膜会使得其与胸腔的呼吸频率紊乱——人们吃饭时止不住的打嗝就是这么来的。

就算岚的身体再坚不可摧,也还是会打嗝,雾识的这一拳并不是为了伤害她的身体,而是用简单的生理现象破坏岚的呼吸平衡。不管在怎样的争斗之中,打架也好,赛跑也好,甚至是打乒乓球,呼吸都是掌握节奏的最重要的东西,谁的呼吸先乱,谁就离输不远了。

雾识所使用的那种独特的呼吸法,就是以短而急促的肺部收缩,将压缩进身体的氧气利用率最大化,使得一定时间内肌肉与头脑高度兴奋,同样,瞳孔也会因氧气而充血,这就是他双眼变红的原因吧。

不过岚并不清楚什么呼吸、节奏之类的。在每一次打架之中,永远都是她占有着“步调”,过于强大的力量、无法击溃的强壮身体,令她以往的对手都不得不遵从着以她为“主导”的节奏,如果以那句话:“没人能在我的BGM里打败我”来打比方的话,恐怕每一场战斗都无时不刻响着岚的主题歌吧?

但……岚的音乐,正在一点点地被混入雾识的节奏,纯粹的力量,纯粹的技巧,两种大相径庭的乐曲,在节奏上竟然有那么一点相似,以至于甚至在旁人看来,雾识和岚简直就像是同一种东西——

被“力量”与“技巧”所引诱,变得狂暴不堪的猛兽。

此时,在操场上,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注意到了,除了那两只猛兽以外的“第三者”的存在——那些是仿佛天灾一般的“蝗虫”。

从何时起,樱实中学的操场便被暴走族和不良们包围的呢?他们无声无息,简直像是在夜里突然出现的亡灵,不,应该说是“亡灵大军”,当学生们注意到时,数量惊人的暴走族就已经将操场外围团团围住,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紧接着,他们像口袋似的朝操场的中心收紧了。

外围是极恶连队,最中心又是充满破坏欲的怪物。好些学生因为这进退两难的地步而吓得呆立在地,甚至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但暴走族们似乎对普通学生不感兴趣,他们纷纷从学生的身边经过,朝着最中心靠拢。

从能够一览整个樱实中学的教务大楼九楼看下去,樱实的操场上,形成了以岚与雾识为中心的红莲“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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