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能去找帝弋。”

回到驿馆，叶画莳正难掩焦狂，却觉一双冰凉的手握住她的双肩。抬头，面前是汤子期清澈的眼睛，让她的心也定了定。

三天。

除非能在那之前找到解毒之法，否则只有一条路，就是让帝弋收回成命。毕竟只需消耗人力财力，只要他想，下面的人总能想到办法。

然而理由呢？简西烛那里有海中秘辛，是帝弋早就知道的事情。纵然如此，他也仍是随意放弃……只能说近日他已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对郁非星的演算上，对海上之事的关注，只剩寥寥。

对于他来说，派人探查、失败、毫无收获，已是司空见惯。她们又能以什么理由去说服他呢？

汤子期在屋中踱了几步：“帝弋让你去越州寻访龙痕，最终，在逆鳞赫马身上，你看到了什么吗？”

叶画莳摇了摇头。在擎梁山的秘境之中，为了看清所谓的“龙痕”，她误伤了汤子期，然而，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但此刻听汤子期这样说，她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这是我在帝弋那里唯一的筹码。”

“的确如此，只是……”只是这筹码其实却是一句空谈。

但叶画莳却笑了，“我一直没有向陛下传回龙痕的消息，可是也没有人能证明我不曾看到过龙文。如果我说我看到了一切，也许可以交换到简大哥的一线生机吧。”

“可是帝弋不一定相信。”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叶画莳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一个活着的叶画莳说她看到了龙文，总比一个半死不活的简西烛的秘密更有吸引力一些吧？只看我们的羽皇陛下如何权衡了。”嘲讽的语气之后是沧然的郑重，“何况，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我和你一起去。”

“不，不用了。他会愿意见我的。”叶画莳看向汤子期的眼神有一丝异样，“而你，出现在他面前，不免徒生枝节。”

汤子期微微一窒。她的确不愿意见到那个男人。她的身体里面，活着他的“儿子”。她对他的憎恨一点也不比雪咏泽少。而帝弋对她的态度也始终难以捉摸。

“他今日要见巴齐陆，趁他还没有回到坐忘阁上去，我应该马上去求见。”叶画莳毫不犹豫，恢复了自己一贯的干练利落。她转身便走，而汤子期没有阻拦，只是默默地目送她离开。

于是驿馆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离开叶画莳的房间，来到大堂里。夕照映着树屋外的叶影婆娑，别有一番惆怅的意味。她要了一壶酒，倚着窗口自斟自饮起来。

没多久，巴齐陆回来了。他见她这个样子，走过来：“你们那位朋友出事了吗？”

汤子期点了点头：“三天。生死难料。”

“我出来的时候，看见她了。”巴齐陆坐了下来，“她正等着羽皇召见，我挺意外你竟不在场。”

汤子期握壶的手指紧了紧：“那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考验。没有谁能帮得了她。”

“真神保佑她得偿所愿。”

汤子期她看了他一眼，“你呢？生意谈得如何？”

巴齐陆意气风发地笑了一声：“羽皇陛下答应了我的全部要求！”

他说得傲气十足，汤子期却摇了摇头，问：“那你们为什么没有谈成？”

巴齐陆一愕，忽然有点恼怒，嚷嚷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谈成？”

“你看，都快到晚饭时间了，陛下居然不请你吃饭，生意还能好到哪里去啊？”汤子期看上去笑得很是开心。她这么说虽是打趣，但也不无道理。要是巴齐陆和帝弋真的能达成协议，那么关于越州的变动，必然有无数的细节需要商议。他回来得这样早，只能说明这笔生意还是因故陷入了僵持。

巴齐陆坐了下来：“因为我向陛下问了一个问题。”

“什么？”

“我问他，雪砂盐之事，始作俑者是否和月见阁有关。”

“你是从玉霜霖身上想到这点的？”汤子期看着他道，“她虽然是月晓者，但多年来与月见阁没有什么联系……”

“是，也不是。”巴齐陆摇了摇头，“你以为只有翊朝在查雪砂盐吗？我们河络部族当然也在查，我们早就发现海盗和翊朝的人有染，他们和月见阁的关系，还不明晰，但我想确实存在。”

“清除雪砂盐，对于河络来说，十分迫切吗？”

“不错！”巴齐陆带上些许的激愤之意，“那东西的危害远远超出你的想象。有多少孩童因此身患残疾，可能将来一步也无法踏出地城。”

“我明白。翊朝一直在查雪砂盐的源头，也不光是因为官盐市场受到冲击，而是不愿让任何一个子民受到伤害。”汤子期安抚似的说道。

巴齐陆平静下来：“是啊。不但那些孩子的一生都毁了，这样的孩子越来越多，也加重了各部族赡养他们的负担。我们虽严查此盐，但它化为粗盐之后，和正常的食盐难以区分。我们的食盐来源本就稀少，与人、羽贸易打开之后，根本无法控制此物渗入我们的部族。”

汤子期似有所悟：“其实，你们想要越州脱出帝国的体系，想要重新把贸易管理握在手中，也是为了这个吧？”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吧。”巴齐陆算是承认了。

这样就较为明朗了，河络部族寻求更大程度的独立，自然有更深远的考量。如今巴齐陆也认为雪砂盐与月见阁有关，联想到雪咏泽给她看的场景，她的心中越发不安。她问：“那么，陛下是怎么回答的？”

“陛下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这倒也在汤子期的意料之中，“或许他确实并不知情吧。”

巴齐陆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