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与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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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亲爱的妹妹安:

我是个不怎么爱写信的人,因为这种薄薄的信纸意味着遥远的距离,也消除不了当事人内心的愁苦感受。况且,我们本就生在这座城,活在这座城,关系脉络也全都盘结在这座城,根本就没有它的用武之地。当时的我绝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也会靠这种脆弱的东西,排解内心的愁绪,拉进你我的距离。

现实狠狠地给我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是否还记得,在我不辞而别的前个夜晚,我们搬了两张凳子坐在家门口,就像很小的时候那样,漫无目的地聊着各自的现实与理想。我说爸爸妈妈的死绝不会就这样算了,我要让那个残暴的侯爵付出代价。当时的你问了我一句“如果侯爵死了,爸爸妈妈会回来吗”,我想都没想就说了句“不会”,你便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很认真对我说道“那我们不要报仇了好不好?既然他们都已经回不来了,那我们更应该好好活着。”

那个小小却像个大人一般的你,让我这个自以为什么都比你懂的人想不出一句能够反驳你的话。于是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给你做出那个承诺,让我自己能够心安理得。

“我说过的,我会永远保护着你的。”

那个时候,你突然不再看我了,而是呆呆地看着头顶的星空,然后又低头盯着脚下黑漆漆的大地,咬着嘴唇沉默着。

第二天清晨,我放下了所有的不舍和留恋,消失在了这个城市。那天的天空阴云密布,正是当时的我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你的眼睛,其实早就看透了我的心吧?所以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我衣柜里的衣服才会叠得那么整齐,而且每个口袋里都有意无意地躺着几个银币。

接下去的五年时间里,我一直投身于推翻蒂奇统治的斗争之中。招揽成员,制订方案,指挥作战,队伍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我来处理,压得我实在喘不过气……

而现在蒂奇终于死了,这座城不管怎么样,势必会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化。这五年以来,我算是尝透了所有的苦,可在理想实现的这一瞬,我却感受不到一天的甜。

这是件怪事,让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你知道,我是个老爱钻牛角尖的人,曾经因为羊肉为什么总比牛肉卖的贵而跟一个商铺老板争论了一个上午……

所以,现在又有一个大大的牛角尖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选择了义无反顾地撞了上去。(笑)

或许一辈子待在这个城市里,我们都有些圈地自牢了。所以,我想去外面看看,寻找心中的答案。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一个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是哪里的地方。虽然这一次还是没来得及和你说声再见,但你不必伤心,也不必担忧,无论我身在何处,我的灵魂时刻与你相伴相随。

这话讲得很漂亮吧?至少是绞尽了我这个大粗人全部的脑汁。为了掩饰我那永远也无法兑现的承诺,我还特地下了那么多的工夫。

(后面有一整段话全部被安德烈涂改掉了,只能依稀看见几个字,大致是自我认知之类的话吧)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那颗文静的心里面,其实拥有着一颗爱冒险的灵魂。所以,我跟雷恩以及“自由之风”的各位朋友们讨论这个问题时,他们都十分乐意成为你的依靠,替我这个没用的哥哥实现曾经的诺言。

他们是满怀热血的冒险者,也是一群很好的人。尤其是雷恩,他是个正义感深入到骨子里的人,我也能看出来你对他的感情非同一般。

(在雷恩跟安德烈说完那些话之后,他特地在后面加了一句话,能明显看出笔迹与前面有很大的不同)

你已经十六岁了,今后的人生都得由你自己来决定。无论如何,我都理解和支持。

安德烈。

雷恩将那封信送到安手上的时候,安德烈早就已经带着同伴离开了这座城市,无处可以寻觅。哪怕是到了最后一刻,安德烈也没有与安道别的勇气,甚至还编了一个看似漂亮的谎言,给安留下一点他想明白之后可能就会回来的念想。

他或许能欺骗得了安,但无论如何都欺骗不了自己。

看完这封信之后,安突然转过了身,背对着雷恩,用手背遮住了两只眼睛,肩膀微微颤着,眼泪默默地流。

在场的几个人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内容,能让这个站在高楼上都面不改色的女孩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毕竟这几个单身汉没怎么接触过女孩(当然在大家的眼里蜜提娅不算女性),更没见过这个本就惹人怜爱的女孩哭泣,顿时慌得手忙脚乱。

蜜提娅赶紧将这几个毛手毛脚的男人推出门外,给安留下一片独处的空间。

女人的心思,只有同为女人的蜜提娅才能够真正体会。

“我们明明马上就能够一直一起了,你还是把我一个人留下了啊。”安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好像来自于遥远的过去。

-

雷恩等人在旅馆外面等候没多久,桑德这个小子又神神秘秘地出现了。这次见到雷恩的时候,他的嘴角明显地少了很多笑意,人好像变得成熟端庄了很多。看见他的肩上扛着一根棍子,棍子另一端系着一个小小的包袱,雷恩忍不住打趣道:“这一次你又准备到哪儿去?”

“雏菊军解散了,可我的梦想没有终结啊。所以,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你这小子还挺文艺!”麦迪文取笑道,“可这个简单粗暴的世界可没你想的那么文艺!”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被麦迪文这么一取笑,桑德倒还真的变得文艺了起来。

“你若盛开,来的也可能是狂风大雨。”

团长冷冷地瞪了麦迪文一眼,然后温声问着桑德:“你想好了么?”

“哎,我又不是小孩子。”桑德最不喜欢别人把他当成小孩子来看待,“村里的人们也是,你们也是,老大也是,都觉得我的思想很幼稚,随随便便就会做出一个决定。可我总有一天得自己长大啊。”

其实这个少年已经长大了。孤独的生活让他拥有比别人更敏感的器官以及更坚强的内心。

“一个人?”雷恩问道。

“虽然也挺想跟着你们的,不过就跟那时候一样,我老是拖你们的后腿,这样也不行。所以,是骡子是马,还得自己骑上去才知道。”

成长的最好方式,就是离开曾经熟悉的环境,一个人,驾着一匹马,义无反顾地冲向糟糕的尘世。

小小的桑德拥有这种尝试的勇气,而雷恩从某种角度来说,却还是没有做好任何准备。

-

自由之风佣兵团本来计划近几天就走,但彼此又心照不宣地多待了几日,一方面给彼此多余的时间用作缓冲,做好下次出发的准备;另一方面想给安留点平复心情的时间,等待她做出一个决定。

虽然在这座城市待了仅仅两个星期左右,可大家都觉得好似经过一整个轮回。回顾这个大事件的时候,好像所有人都搞不太清楚它产生的根本原因了。到底是源于蒂奇的强制征集命令,还是因为雷恩的某种执着。

直到二二七五年六月七号那天上午,在蜜提娅像个小鸭子般欢快地宣布安要加入自由之风这支队伍的时候,所有成员也都不再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了,而是各自将要携带的东西放入“魔法空间”里,决定立刻出发。

朝着深渊处奋勇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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