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一种恩情,两种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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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凌晨,雷恩起了个大早,心情也格外大好。

在肯特与东尼都还做着遥远故乡的美梦时,雷恩顶着两只黑眼圈,向着旅馆外头奔去。

天色有些蒙蒙亮,天上的月牙还还未淡去,那东边的太阳已经在山上露出半张脸了。

那阵风会在八点如约而至。在此之前,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完成。

雷恩按照前几天的记忆,一路摸索加询问,终于来到了镇子里的典当铺。

坐在柜台处的淡黄发男子似乎还未睡醒,一只手撑着下巴,头向着一侧歪着,嘴里嗯嗯啊啊的,在迷梦中呓语。

雷恩把那枚象征着参赛资格的圆形铁章抛在柜台上,问道:“这个能卖多少钱?”

“哐当”一声,金属相撞的声音将这个男人吓得不轻,两种害怕相互交错,像是在他嗜睡的大脑上泼了盆冷水。

他撅起嘴巴,朝着另一侧房门的方向瞄了一眼,确信主人还没有起床时,微微松了口气。然后突然发了狠似的瞪向雷恩,像是在指责这位粗暴的男人打搅了他的春梦。

“两枚金币。”男人慵懒地回答道,一只手往桌子底下掏着什么,另一只手则摊开索要物品。

雷恩心中又惊又喜,立马拾起柜台上的铁章送到男人手中。与此同时,男人从柜台摸出两枚亮晃晃的金币递给雷恩。

虽然离目标差了一半,不过雷恩还是颇感意外。这种再平常不过的铁质金属,如果只是单纯按照成分来卖的话,一般值不了几个铜币。不过,要是它上面刻着几个“圣裁会”的首字母,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圣裁会考核证明的秘密流通,不仅可以给渴求逆天改命的贫穷者降低门槛,还可以让许多不法分子越过身份检查这道难关,合法地进行杀人行为。

比如那位倒霉的防毒面具男。

雷恩将两枚金币揣进兜里,正想着如何在短时间内赚取剩下的三枚金币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着他的名字。

“喂,雷恩!”穿着黄色工装服的微胖男人小步跑了上来,“好巧啊,在这里遇见你。”

雷恩吓了一跳:“不是说好了八点钟么,你这么早就……”

“别紧张。我只是来当点东西。”奥尼尔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

“老板,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奥尼尔从肥大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枚刻着“41”的圆形铁章,然后又扯出一大把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那个慵懒的男人在听到“老板”两字后,浑身如触电一般,瞬间精神饱满。

“喂,这不是你的参赛证明吗?我记得没错的话,今天早上有你的比赛啊。”

“我退赛了。”奥尼尔云淡风轻地回答,“其实我和蜜提娅只是想活动活动筋骨啦,并不是要真的加入圣裁会。要是真的被圣裁会招上了,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呢。”

“……”对于这些强者的思想,雷恩还真是有些理解不透。

“这是您的金币,请收好。”男人将金币叠成一摞,恭恭敬敬地交给这位财大气粗的顾客。

“你们这么有名的佣兵团,也这么缺钱啊?”雷恩忍俊不禁地问道。

“唉。”奥尼尔向雷恩吐苦水,“这群人花钱可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虽然他们平时都很节俭,可实际上每个人都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奥尼尔十分熟络地跟雷恩讲着,丝毫不忌讳暴露这些人的小兴趣。

“弗雷德是个剑痴,要是遇到一把难得一见的好剑,哪怕是把自身所有家当都卖了,也在所不惜……”

“蜜提娅不像一般的女孩子,不喜欢到处购物,却唯独对吃的东西十分讲究。记得上次为了吃一份鱼翅生煎,她把我们最后的一点积蓄都花了精光……”

“麦迪文这个人就不用说了,完全就是个滥情的贵族公子。经常给那些认识都不到一个小时的女孩子送玫瑰花。”

“至于我们的团长,虽然吃穿用度都很节俭,不过光是那只机械臂每个月的例行检查,就要花费一大笔钱……”

于是,关于团队经济的分配和储蓄,只能交给奥尼尔这个无特殊癖好的人来管理了。

雷恩不知道奥尼尔为什么要对自己讲这些他们自己内部的事情,是把他当做了团队中的一员呢,还是恰巧找了个寡言少语的人吐露心声?不过既然讲到了钱财,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对了,奥尼尔。能不能借我点钱?”

从不喜欢求助于人的雷恩,知道自己借钱的方式有些唐突且生涩,于是补充了一句:“就三个金币,马上会还你的。”

“可以。不过……”奥尼尔淡淡微笑道,“从你这句话中,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已经接受团长的邀请了?”

听到“不过”两个字的时候,雷恩的心紧紧地攥成了麻花。当他听完后面的那句话时,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是的。”雷恩响亮地回答道。不光是回应自由之风的请求,更是坚定自己的内心。

“要不然现在就跟我们走吧?”奥尼尔的语气中竟有些迫不及待。

“等我处理完那件事情,我会主动来找你们。”从奥尼尔手中接过金币之后,雷恩像只仓皇的白鹿,一溜烟就消失在了街巷之中。

-

匆忙地赶回旅馆后,雷恩发现肯特和东尼早已经不见踪影。

艾雷巴斯托这部庞大的机械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运转。渺小的人们就像一颗颗螺丝,投身于一圈一圈的螺母之中,在自己的领域里自转不停。

人们都在想着如何跑完一个又一个重复的日子,却连短暂的告别时间都嫌太长。

没有办法,雷恩只能跑到肯特的房间,将掌心里温热的五枚金币,一枚一枚整齐地叠放在床头柜上。

他觉得,既然无法将这份感情亲自交还到他们的手上,不如以一种同样无言的方式,当作最后的告别。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离开之前,雷恩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相框,一张微卷的相片在里头静默地记载着过往。那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瘦的少年一手搭在矮胖少年肩上,一手插着腰,傲然挺立;矮胖少年虽然做不到这么神气十足,但是神情严肃,很有一种大人的风范。两人身上穿着崭新的盔甲,胸口上的圆形徽章熠熠发光。从他们飞扬的神采之中,几乎可以看到梦想的形状。

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身上的盔甲依旧是那身盔甲;当初的圣裁会临时成员依旧是临时的成员;两个少年依然是那种眼睛里闪着光亮的少年。

哪怕是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受到了世界不怀好意的针对,磨平了胸前的信仰,他们眼里的光依然是火热的。

阖上房间的大门,一股子悲哀从雷恩的心中溢了出来。

他并非是替两个善良人悲哀。这个世界该悲哀的人太多太多,连他自己也是个需要别人悲哀的可怜鬼,也无需同病相怜。他是为这个小气的世界悲哀,为“梦想”这个十足的骗子悲哀:它们给了人太多的胡思乱想,却连付出过努力的那些汗水都包容不下。

收拾完杂乱的心情,雷恩与自由之风的团员们正式见了面。在团长询问他愿不愿意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时,他的回答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我愿意。”

或许在这样一个悲哀的世界里,做一朵与自由之风一同放飞的蒲公英,无牵无挂,热情奔放,那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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