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雷恩预料之外的拒绝，女人不可置信地微蹙了一下眉头，整张脸突然就变成了阴天。

“那你就去死吧！”女人抬起手肘，便往雷恩的脖颈处击打而去。

雷恩将脑袋往回一缩，轻松地躲了过去。如果是躲避可预见性的攻击，连雷恩这种反应并不快速的人也能轻易做到。

雷恩当然知道结盟对她和他而言意味着什么。面对一个超乎寻常的对手，只有结盟才能替两人赚得一些胜算，这是一个连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结盟对雷恩也并非就有好处。哪怕是他们两个人合力击败了老鼠眼镜，可最终能够留到最后的，也只会是更强的皮衣女人——说到底，这个女人只是把雷恩当做一块垫脚的石头而已。

雷恩的脑袋里只有一根筋，想不到这么深入的地方中去。他只是觉得任何一场比赛，哪怕是生与死的竞赛，也不能打破公平的原则。

看着两个人奇奇怪怪的举动，在角落里沉寂许久的老鼠眼镜终于按捺不住了。只见他掌间旋起一阵风，便轻盈地朝着两人跳跃而来。

他看起来就像一只小巧的蚂蚱，轻轻一跃就蹦跳得很高。雷恩不知道这种特殊的能力是得益于他玲珑小巧的身体，还是操纵空气的强大魔力。

皮衣女人朝着天空认真地开了两枪。这两枪其实本应该直接穿透老鼠眼镜的胸膛，只不过在接近老鼠眼镜身体的时候，突然就拐了个弯。

两颗子弹突然斜着朝地面射去。在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又被坚硬的地面弹飞到了另一个方向。

老鼠眼镜扭转了附近空气的格局。在魔法师的眼中，整个空气世界就犹如一块巨大的千层饼，每一个位置都有其相应的层次和轨道。如果能够掌握扭曲这些“层次”的力量，就可以将所有空气中的飞来物运输到自己指定的层次中去。

“呼，是个空系魔法师。”皮衣女人沮丧地得出结论。

雷恩不晓得所谓的“空系魔法师”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不过，从老鼠眼镜可以偏离子弹飞行的轨道来看，就完全强得超乎自己的想象了。

“面对这样的敌人，枪就没有一点用处了。”女人熟练地将短枪塞回左腿绑着的绳带处，然后自嘲地笑了一下，“不过你即便能扭曲空气的格局，却控制不了我的拳头。”

未等雷恩彻底理解其中的含义，女人便大跨步地朝着老鼠眼镜所站立的位置奔去。

与此同时，对面那头的老鼠眼镜手掌中窜出一股无形的风。在老鼠眼镜对空气世界的扰乱之下，那阵游离的风突然被切割成一颗颗无形的子弹，朝着两人的位置飞来。

皮衣女人靠着空气摩擦的声音判断着飞来物的位置，左躲右闪，丝毫不费劲地接近至老鼠眼镜的身旁。

而全程搞不清楚状况的雷恩，身体莫名其妙地就被一颗颗“空气子弹”给打中，浑身疼痛。虽然空气子弹的威力并没有手枪那么大，不过还是可以穿透表层的皮肤，进入人的身体里面。

在接近至老鼠眼镜的身旁后，皮衣女人的拳头便如乱石般劈头盖脸砸了过去。虽然老鼠眼镜灵活地躲过了许多致命的拳头，不过在皮衣女人如狼似虎的猛烈攻势下还是挨了几下拳头。

一般来说，不擅长近身战是魔法师们一贯的通病。整天沉浸在冥思苦想及魔法研究的他们，并没有时间去锻炼身体，也不屑于浪费时间去做回报小于投入的愚蠢行为。

伟大的魔法师埃塞梅涅就曾说过：时间是魔法师的力量来源，同时也是限制魔力增长的重要所在。假使一个魔法师的寿命无限长，那么从理论上来说，他的魔力也可以达到无限之大。

老鼠眼镜知道自己近身肉搏不占任何优势，甚至几个回合下来就有可能招架不住。于是他将两只手掌朝向地面，借助气流冲击地面的反作用力，将自己瘦小的身体反推到空中。

老鼠眼镜高高地立在了半空中，像是一只被丝线吊着的小蜘蛛。面对这种突然转变的局势，皮衣女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而雷恩也感受到了一丝不怀好意的危险。

“我们仅剩的一点点胜算，恐怕也要被一分为二了。”皮衣女人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却尽数传入了雷恩的耳朵。

面对一只悬挂的蜘蛛，即便是再凶猛的走兽，也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天空无可奈何。

“那还是有胜算的。”雷恩眼睛盯着女人左腿上的短枪，面无表情地回应。

“不用想了，里面总共只有四发子弹，之前用掉了三发……”

“那不是还有一发吗？”

“没有用的。”皮衣女人微微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道，“你刚才也亲眼见识过了，只要是能在空气中滞留的飞行物，哪怕只有短短的一两秒钟，在扭曲的空气之中都可以随着他的意志而自由转移。”

“那也得有个前提吧？”

“什么前提？”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女人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都犯了一个最基本的逻辑性错误。

魔法师再怎么神通广大，也终究还是人，无法做到真正的刀枪不入。他们能够做的，要么是控制子弹本身；要么是扭曲周围的立场，使其发生偏离；要么就是更简单粗暴一点，使用破坏性魔法直接进行毁灭。

简单来说，这一切强大能力的背后，都得以魔法师们自身的意志作为前提条件。只要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再强大的魔法都施放不出来。

“我来做诱饵。最后能否成功，全看你最后一发子弹能不能趁其不备，击中他的要害。”

“你不是拒绝和我结盟吗？”

“现在可是他耍赖在先。”

雷恩刻意地与皮衣女人拉开了距离。作为这场临时计划的重要诱饵，他必须要给皮衣女人创造最大限度的安全与隐蔽。

而在两人交谈的期间，一直悬在上空的老鼠眼镜则在不断地攫取着周围的空气，将它们统统融汇在自己的手掌之上。

如果雷恩拥有一双魔法师的眼睛，看到眼前的情景一定会大吃一惊。

老鼠眼镜手掌边的空气已经因为过分重叠而变得膨胀起来。此刻，它们因为互不相容而彼此排斥着，不停地在周围打着转，如同一台台飞速旋转的切割轮盘。

作为初级的空系魔法师，他能做到的只是强行地将空气拉扯到一处，却无法将它们真正地融合起来，形成破坏力惊人的风暴。

他看起来是在操控风，可实际上是在玩火自焚。只要周围的气流产生轻微的晃动，这些汇聚在同一块地方的空气就很有可能产生暴动，将周围的一切吞噬殆尽。

因此，他需要尽快将这些危险的东西释放出去，结束掉这场毫无悬念的比赛。

他看了眼脚下的皮衣女人，只见她安静地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一副不知所措的可怜模样。然后，他又看了几眼右侧的白发男人，最终将两只手停在了两人的中间位置。

就在这个时候，雷恩却抬起头来，嘴角扬起一抹惨淡的笑。

“你相信‘长江后浪推前浪’么？”

面对雷恩的突然提问，老鼠眼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了这只是雷恩用来扰乱自己心神的激将法而已。

他假装没有听见雷恩的喊话，反而更加全神贯注地将精神力投注在自己的魔法上。

这是一次大胆的冒险。哪怕只是分心了一点半点，都有可能导致魔法师自己粉身碎骨。

老鼠眼镜自己十分明白，这场战斗的胜利天平是完全倾向于自己的，他没有必要选择铤而走险的方式。只不过，对于这位狠狠嘲讽了自己的白发男人，他觉得仅仅是杀死他还不足以泄愤。

对于生命即将走向终结的愤恨与不满，他要让眼前这位仗着雄厚资本而无所忌惮的小子感同身受。

“白发男人！”皮衣女人已经感受到了老鼠眼镜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气息，于是大声喊道，“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极强的力量，小心一点！”

雷恩置若罔闻地往前方一步一步迈去，脚步没有丝毫退却。

“我们来打个赌吧。”老鼠眼镜两手间的膨胀气流即将离手，而雷恩仍是面不改色地踏步而来，“这场战斗，最终赢的人，会是我。”

老鼠眼镜那双苍老的手突然地颤抖了一下，手心下的气流产生了轻微的波动。尽管他竭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可他那一直就不平静的内心还是产生了动摇。

“就是现在！”雷恩朝着身后嘶吼道，而皮衣女人也仿佛早就有所感应，手中的最后一发子弹瞬间离膛。

“嘭！”

一颗小小的子弹，在偌大的雾花结界中自东向西穿行，与整个暴乱的空气一起，将整个空间搅得地覆天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