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德亚今天的天气很晴朗，阳光之下似乎不会有什么可怕阴暗的事情发生，但安格斯看着那个被刨开了的小小墓穴，只觉得心底一阵发凉。

伊诺正抱着艾格妮丝，小声地安慰着她，女孩惊恐地看着那个土堆，不住地颤抖着。安格斯听说过一些有关于吸血鬼和死灵魔法的传说，又或是死者在夜里复生，不停地其敲打棺木之类的恐怖故事，但他一直觉得那些东西不过是编造出来的故事而已。他眼前的墓穴之中只有一个被打开了的棺木，就好像有人从棺材里醒来，推开了棺盖一般。

“他说过他被神抛弃了对吗……”艾格妮丝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或许……或许他已经变成了什么怪物，他本来应该安息的，他比任何人都要虔诚，神不应该这样惩罚他……”

安格斯觉得事情不可能是这样，他仔细检查了一番钉着棺木的钉子，然后在钉子周围找到了工具撬过的痕迹。

“是黑魔法师做的，这样的伎俩我曾经见过，”莉塔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三人的耳边，“他们把墓里的尸体偷走，作为仪式的祭品，然后把墓穴伪造成有死而复生的样子。人们因为恐惧只会把那个被诅咒的棺木烧掉，这样一来，没人会去追查偷走尸体的人。”

安格斯已经习惯了莉塔的神出鬼没，而伊诺和艾格妮丝则被从树林里走出来的女孩吓了一跳。而莉塔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平静如常地走到了安格斯的身边，低头看着那个小小的空棺木：“只有最无能的黑魔法师才会这么做，黑魔法仪式需要的尸体大多是新鲜的，他们需要尸体的内脏，新鲜的血液也是必须的……”

“好了，莉塔，”安格斯出声打断了莉塔绘声绘色的描述，看了看艾格妮丝越发难看的脸色，“你能找到那个家伙吗？”

“算不上什么难事，我们晚上见吧，”莉塔伸了个懒腰，然后朝着教会医院的方向走去，“运气好的话，我们或许能赶在尸体被……”

“莉塔！”安格斯几乎可以确定莉塔说这些是故意的了，她明明知道艾格妮丝还在旁边，却还是要喋喋不休地描述着尸体会遭受些什么。过去的莉塔可没有这么恶劣的性格，他有点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她忽然换了个性格。

当然，莉塔似乎也不打算让他明白，她摆了摆手，悠闲地走远了。

“抱歉，”安格斯替莉塔向艾格妮丝道了歉，“她……并不是有意的。”

艾格妮丝低着头，咬唇一言不发。

入夜之后，莉塔如约和安格斯一起回到了墓园。

高悬在天空之中的圆月让整片墓地被照得明亮，密密麻麻的墓碑在月光下显露出惨白的颜色。光线并不能消散这个地方阴森古怪的气氛，和莉塔一起藏身在墓地不远处的树林里，安格斯皱着眉，心底里自己可以早点离开这里。过去看见一只老鼠都会露出惊恐表情的莉塔现在看起来却没有半点的恐惧，她仰头注视着没有被云层遮掩的清澈天空，表情轻松愉快。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那个可怜的女孩？”寂静让毛骨悚然的氛围一点点扩散开来，安格斯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你知道丢了的那具尸体是她弟弟的，却还是说个不停。”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哥哥，”莉塔轻笑了一声，用手指缠着自己的金发，“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可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

莉塔似乎也并不愿意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于是安格斯只能继续沉默下去。他其实并不明白两人在这里等待些什么，任何聪明人都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两次偷取尸体，如果想要期待在这里等上一阵子就能抓到那个黑魔法师的话，两人只会一无所获。又等了一阵子，安格斯忽然觉得四周的夜雾浓重了起来，光线暗淡了下去，阴冷的气息爬上了他的后背。

“我们有一阵子没见了，医生，”死神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回荡在了他的耳边，“不久之前我向你提出了一笔交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现在是时候给我一个答复了吧。”

莉塔的神色并没有什么改变，她没有察觉到浮现出来的黑雾，也没有听到死神的低语。安格斯一言不发地盯着离他最近的那个墓碑旁的杂草，试图将那个声音从自己的脑海中清除。

“拒绝吗？”死神的声音里带上了遗憾的情绪，“我还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长久而且牢固的合作关系，为什么不想想我能给你提供的东西？我就是死亡本身，而死亡是不能被嘲弄的。”

她没有在嘲弄死亡，安格斯在心底替莉塔辩解，她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生存的欲望从来没有对错之分。

“你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医生，记住我的这句话。等到有一天，她……”

“走吧，”莉塔忽然站起了身，在她开口时，死神的声音消失了，安格斯也回过神来，“是时候了。”

安格斯觉得自己至少有一个短暂的瞬间忘了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的脑海在不久之前几乎完全被死神的声音所占据。四周的天色已经变暗，却不是因为黑雾，而是云层遮住了月光，安格斯看着莉塔在那个墓穴旁蹲下身，然后从身上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划开了自己的手指。

从指尖伤口上溢出的鲜血缓慢地凝聚成了一滴血珠，渗进了土壤之中。安格斯等了好一阵子，却没有看到莉塔的周遭有什么变化，他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凝神注视着墓穴。魔法灵光在他的眼中浮现出来，它们浮动着，仿佛正在被什么东西操控一般，最终在空气之中凝聚成了一条浅浅的光带。莉塔有意地收敛着自己身上的魔法灵光，然后站直了身子，指了指那条光带：“我们跟着它走。”

只要是黑魔法师停留过的地方，就会留下魔法灵光吗？安格斯觉得如果自己的猜测没错的话，这样的追踪方式实在是有点不可靠，这世上有很多黑魔法师，而普通人身上也同样有魔法灵光，如果真能凭借灵光找到某个特定的人的话，为什么教会不用这样的办法追踪黑魔法师？而在和莉塔跟着那条光带走了好一阵子之后，安格斯越发觉得这个方法不管用了。

这条光带引着两人穿过了几条曲折的小巷，最终指向了贫民窟的教会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