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安格斯回答，一团漆黑的火焰就朝着他扑了过来。

虽然下意识地闪躲，然而安格斯还是撞上了那团火焰，在触碰到他的下一秒，那团火焰就骤然间熄灭了。炙热的火光散去之后，黑魔法师脸上的神情变得越发惊讶，他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安格斯，随后挑了挑眉：“又是一个倒霉的傀儡。”

这句话表明这个黑魔法师显然知道什么有关于神眷者的东西，他知道神眷者不会被黑魔法伤害，也知道神眷者的真相其实不过是傀儡而已。安格斯警惕地盯着这个黑魔法师，一边揣度着他不由分说就展开了攻击的理由，一边试探性地开了口：“你都知道些什么？”

“年轻人，任何东西都要付出代价才能换到，而你这个问题的答案，价钱很昂贵，”在认清了安格斯的身份之后，黑魔法师显然收起了自己攻击的念头，他向后退了几步和安格斯拉开了距离，没有半点想要合作的意思，“不如先由你来告诉我，你得到了什么样的力量？”

安格斯深知面前的这个黑魔法师不是什么善茬，早在几个月前，他就险些被眼前的这个人所欺骗。然而不等安格斯想清楚自己要不要回答黑魔法师的问题，一个身影就忽然从半空中显现了出来。感知到魔法波动的黑魔法师下意识地张开了一个护盾，但魔法组成的护盾并没有坚持多久，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声，莉塔将黑魔法师按在了地面上，用一把凭空出现的冰刃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莉塔的目光很冰冷，她看着那个瘦弱的黑魔法师，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你的命现在在我手里，这种时候，你还想谈什么交易吗？”

黑魔法师倒在地上干咳了几声，有漆黑的污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来，即便处在这样的劣势之下，他仍然勾起嘴角扯出了一个冷笑：“今天我可真算是长见识了，一个神眷者再加上一个碰过禁忌的黑魔法师，谁说这个世上已经没有新鲜事了？”

安格斯试着用眼神示意莉塔停止使用这样威胁的态度，然而她却仍然将刀刃抵在黑魔法师的脖子上，甚至手上用力，看着刀刃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一条血痕。显然，对于一个狡诈的黑魔法师来说，莉塔这样强硬的态度才更有效，就在她打算再说些威胁的话，或者让这个家伙实打实地见见血的时候，这个黑魔法师忽然开了口：“别再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架势了，小姑娘，去我的家里坐坐吧，我猜我知道你们想听些什么。”

这样一个古怪的黑魔法师当然不会有什么正常的居所，被他称为“家”的地方，实际上是莱拉城下水道的一部分。

很难想象这世上会有什么人像老鼠一样住在下水道里，但当安格斯沿着梯子进入莱拉城的地下时，他没来由地觉得和莱拉城地面上现如今的样子相比，这个下水道反而更像是一个安宁的庇护所。除了潮湿阴暗的氛围让人觉得有些不适之外，这里看不到什么废墟或是尸体。安格斯看到了一套简单的桌椅以及简陋的床铺，很显然，这个阴沉诡异的黑魔法师并不在意自己的日常生活。在放置家具的平台几步远的地方就是污水流淌的河道，然而现在这座城市里面已经没有多少能够制造污水的人类了，河道里流淌着的，只是寻常的雨水而已。

干瘦的男人在自己居住的下水道里升起了一簇小小的篝火，火光照亮了他满是皱纹的脸庞，在他不说话的时候，这张脸总是会让人想起有着沧桑经历的老人，或是什么游历四方但又日渐苍老的佣兵。但只要他一开口，所有的这些印象都会在顷刻之间被打破，他说话的声音阴森而沙哑，就好像死人复生时拨开泥土才会发出的声响。

“你们知道怎么得到神的眷顾吗？”黑魔法师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着的，然而却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他是友善的，“要足够残忍，敢于献上足够的祭品才行。”

在昏暗的火光之中，黑魔法师缓慢地开了口，说了一个有关于神和祭品的故事。

在故事的最初，被称为艺术之都的莱拉城还没有什么瘟疫，这里是所有心怀梦想的人的天堂，无数自以为拥有才华的诗人、画家、作家都聚集在这里，想象着自己的名字有朝一日会传遍整个大陆。而在这群人之中，那个带着自己的画板来到这里的年轻画家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人，也没有什么独特的才华，他所拥有的东西，就只是一无是处的骄傲而已。他相信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借着自己的才华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而那些不愿意赏识他的人，全都是缺乏眼光的蠢货。

虽然对自己的才华满怀希望，但年轻的画家整日所做的事情却不是在自己的画板上涂抹油彩，而是绞尽脑汁地挤进上流社会的宴会，试图吸引到某个出身贵族的小姐，借此一步登天。他社交的天分似乎要远远高过他绘画的天分，到莱拉城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就成功地让一位伯爵家的小姐为他而着迷。那是个年轻而天真的女孩，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她也期盼着爱情与自由。年轻的画家给了她欢笑和浪漫，因此轻而易举地，她就这样向他献上了自己所有的爱意与信任。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照着画家所想的方向发展，然而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那个伯爵家的小姐却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要求，她希望他带着她私奔，她想要永远离开自己的家族。

这样的要求完全背离了画家原本的期望，这个天真的女孩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自己得到的这份爱情其实是建立在她的家族之上的。如果没有了她家族的支持，所有的浪漫和情意，都不过只是谎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