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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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回环的命运皆有其.asxs.。

他做出了如此的选择,最终被缚誓于荒芜与血的殿堂;

他被悲哀的宿命选召,因而被祭献于复仇与荣耀的第五环座之主;

这是一首悼念战士的送葬曲,一曲呼唤天使的咏叹调,一篇献给神明之子的叙事诗,

——以及一个关于守书人的故事。

一元论的终点,衔尾之蛇的最初与最终,夕阳与黎明之晨昏线的莫比乌斯回环。

“烬剑”,

伊卡瑞安·“烬剑”·卡特弗莱科特——

拉格纳洛克之明日被掷弃于荒芜大地的第一石,杀戮之人,持言语之剑者,苍穹与序言之章——

这便是关于他的故事,

一首关于荣耀,牺牲,复仇与爱的,

——黑暗童谣。

-旧夜的梦·其一-

他在战斗,

毫无疑问,如同上一个千年,以及再上一个千年中所经历的时光那样——

他在战斗。

一如他在与光辉,美好,梦想和爱无缘的泰拉深处的巢城之底所经历的,疯狂而又残忍的童年那般;

一如他短暂而充满回忆的,作为泰拉守卫为帝国效命的青年时代那般;

一如他在远大圣战中作为多恩子嗣的一员所踏过的,浸透了荣光与血的履历那般;

一如他在乌兰诺焚烧的平原上追随着人类之主的脚步完成的,对那些卑劣而可憎的洋葱头异形的屠杀那般;

他在战斗。

他在战场中降生,被战争哺育,作为战士成长,

他在战斗,从在被父母弃置于巢都的底层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停的重复杀戮的循环,从一个战场踏入另一个战场,从一种死亡奔赴另一种死亡。

他的一切,人性,知识,梦想乃至爱,都与一次次被从甲胄上洗净的血肉——异端的或是异形的——一起从他的灵魂中消逝。

他曾用一行高哥特语让一颗被绿与蓝装饰得如同宝石的星球,一颗美丽,富饶,却不肯承认帝皇威光的星球化为死寂的碎片,亿万生灵与他们卑猥的愚主一起被核子烈焰焚烧成灰——阿尔伯特Ⅶ,那行星死去时的哀嚎至今仍作为武器被妥善的保存。

他曾毫无慈悲的屠宰异端与异形——他行过他们被镣铐编组的队列,当那些目盲的凡躯终于认识到人类之主的伟岸,并因为他煊赫的甲胄与半神般的体格而低头颤抖,恳求宽恕时,他杀死他们,用咆吼旋转的链锯剑斩下他们的头颅,任由各色的鲜血伴随着巨大的舒张压喷溅,无论老弱妇孺。

他的生命漫长到近乎悲哀的地步,他在这漫长而悲哀的生命中与一切的美好错身而过。

他本该死在撒旦之门下,就像万千他的袍泽一样,就像在漫长的时光中教导了他无数次的导师一样。叛徒的链锯斧让他不堪重负的精金塔盾与包覆其上的力场一同崩溃——有至少一打的加斯塔林终结者和死亡寿衣为此将他们可憎的血洒向泰拉神圣的土地——染满了忠义之士的烈血的链齿啮碎了他华贵而厚重的铁骑式战术无畏装甲,被黑暗诸神加持的变节者狂笑着剖开了他的腹腔,嚎叫的斧刃把他经过数个世纪精心设计的改造器官撕得粉碎,疯狂之子们剥取他的生命,就如同数个小时后背叛的战帅对高贵的天使之主所做的那般。

但即使如此,他也还在战斗——他那半神般的体格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背叛自己的主人,承受了会在瞬间让凡人死去百次的伤害,不知多少个世纪前植入胸腔的第二心脏泵动了最后一次,残存腺体分泌出的超量激素,那些会在瞬间让一打凡人死去的化学物质被生生挤入他全身破败不堪的血管——

活着总会遇到好事呢。他在那一刻如是的思考,颅腔内的思绪溢满甜美的甘醴——就好像早在几个世纪前就离他而去的感性都在此刻一同回归了一般。

疼痛是肉体的幻觉,忽略掉鸟卜仪发出的大串白噪音和堆叠在半透明HUD视野上密密麻麻的警告框体,他裸露在破碎面甲后的,仅存泛出金属光泽的森白骨骼的面容扭曲成一个刻骨嘲讽的冷笑——

【死吧,杂碎。】

狂怒的力量凭依着他已死的尸骸爆发了,安格隆之子因杀戮流露的欢愉在下一个瞬间被惊骇取代,陶钢与精金的装甲被非人的伟力撕开,紧接着被扼碎的,便是那经由畸变组织与陶钢层层保护的头颅。这个深植于铁骑式终结甲中的亵渎的团块与其上凝固的滑稽表情一同被伺服机构与肉体共同铸就的伟力碾成齑粉,其上锲着的屠夫之钉与蔓生的神经节在暗红的血泊中洒落一地。

他并不满足于此,他涂满脑浆,嵌入了颅骨碎片的左手以残暴而凶狠的动作抽出了吞世者的脊椎,这根森白的长鞭在下一刻带着无铸的伟力撕开了它原主同僚的惊骇面容,与此同时,遵循着千锤百炼的剑术,战士右手握着的动力剑泣血般高亢的咆哮,用一如星辰的湛蓝反希格斯场绘制出了通往地狱的门扉。

他行走,他杀戮,所到之处所向披靡。远端的天空之中,血铠金鬃的天使在与狂犬角斗,而此处,不肯死去的尸骸则在轻而易举的屠杀叛军中最精锐的战士——就好像他们并非屠戮五百世界,令人闻之色变的变节者与狂徒,而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

他斩杀他们,扼杀他们,槌杀他们,他的钢靴践踏血肉,碾碎骨骼,反复的踏击让变节者的尸骸在帝宫的正门下化作泥泞的沼泽,他没有辜负罗格尔·多恩的基因,他制造的杀戮甚至让颅骨王座之主的信徒为之胆寒——

当他最终把大剑插在倒毙叛徒的尸骨中央,撒旦之门前他所守卫的这一处回廊早已再无心脏可跳动之人。

他感到疲惫又愉快,他从没有失败过,即使把此役当作人生中的最后一战也不坏,他曾经卑贱的,甚至比不上上卿议会所使用的一页薄纸的生命诞生在神圣泰拉最与神圣无缘的底层,却得以享有在帝宫的正门之下为人类之主以及全人类的美好愿景奋战至死的荣耀;当他戎装尽赤,持着远比一个星区昂贵的圣遗物动力剑与变节者在最虔诚的圣徒也无法抵达的教堂之巅相杀,尸位素餐之徒却只能在狭小的隔间内瑟瑟发抖——毫无疑问,无需再多,他那回归的感性已经感到非常满足。

真的无需再多了,如此就好。

他真的已经死去太久太久,久到全身的血液已然凝固,伴随着埋藏在他甲胄内的伺服系统低沉而有力的鸣动声,他已死的躯体倚着伴随了他半生的大剑缓缓坐下,铸刻有华丽纹章的盾牌碎片散落一旁。

疼痛,久而未见的疼痛与疲惫感好像满月下的海潮般从四肢百骸的末端涌出,又仿佛最甘美的酒浆般沿着他已经僵硬的动脉游走,缓缓爬上他的延髓,原体的基因,梦境宇宙的馈赠带来的神明般的力量早已流失殆尽,他感到视野在变暗,一千个天使的辉煌圣歌取代了战场的喧嚣与怒吼——

我在死去。他想,他几乎觉得这就是他荣耀的,却又漫长而悲哀的旅程的终点。

我生来就是为了为帝皇而死——他完全清楚在自己短暂的一生中将不可能见证最终的最伟大的胜利,但即使如此,他也能够接受这样的结局,只要他那本该在巢都底层被毫无价值的蹉跎的生命可以换取更多。

在他这一生战斗的每一秒,他以最残虐的姿态杀戮的每一秒,他都在消耗对方的资源,削弱他们的力量;都在湮灭他们的希望,扼杀他们的未来;换言之,他所做的一切,承受的每一道创伤,流下的每一缕鲜血都在加速最终的救赎的到来,他已经用自己廉价脆弱的生命换取了足够多的价值,已经用自己屹立在棋盘上的十数个世纪与人类之敌兑取了足够多的棋子。

除了大殉道者,无人永生——他不在意自己短暂的存在是否可以成为永恒,只是这样就好。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遗憾,千疮百孔的残躯却在自作主张的妄图复生——他能感到构成心脏的肌纤维在拼命抽搐,试图让这个被血栓充满的器官再一次搏动。

然而这毫无意义。他回归的感性几乎有些痛恨自己过于顽强的生命。

他在逐渐凝固的时间流中翻阅已经支离破碎的记忆——他在寻找,寻找记忆基底的不谐,寻找让他这悲哀的生命拼尽全力去存续的理由。他几乎就要失败了,他记不起自己幼年的名字,记不起血亲丢弃自己时的神情,是悲哀亦或庆幸?他不知道,甚至就连自己倒下的袍泽的面容,那些英勇的,可敬的,甚至是为了自己而死的战士的面容也在漫长的杀戮中被消磨殆尽。

他就快死了,他的知性正在无可挽回的往甜美的永眠中滑落。

我的所作所为能够让我骄傲的侍立在人类之主身侧吗?他自问,庆幸自己能够在死前最后一次祷告。

虚无之王回应了他,却并非是他期待的,永恒的安宁。

思维的火花在下一刻形成了燎原之势——

在漫长的生命中第一次到来的神谕让他回想起自己被制造出来的意义,并非作为战士,而是兵器,帝国在全银河所能铸造的最优秀的兵器之一——某种激烈的憎恨攥住了他,对自己的软弱无能与无力的憎恨。

没有自己的帝国。他感到一阵悲哀与痛苦,随后便是愤懑与不甘——

我不可以死,我还不可以死——帝国风雨飘摇,人类的愿景危如累卵,不只是天神般的皇帝与半神的原体们,哪怕是自己,哪怕是区区一介告死天使的自己,每一份战力都是必要的,甚至是必须的,万千的萤火会汇聚成光明,还有太多未竟之事,还有太多未完的理想,我怎么可以在此刻,在这个帝国最需要我的时刻倒下?

他咆哮着,声音被血肉禁锢而溢满胸腔,他奋起全部的,引以为豪的意志力来向这悲哀的命运拔剑,他命令自己的肉体活下去,哪怕这毫无意义。

即使在这一刻,在这死亡将至的前夜,他也没有失去一个武人的尊严。

回天无力,并非感知,而是宿命。

他感到自己甲胄下的血肉在腐化崩解,梦境宇宙正在毫无慈悲的,连本带利的剥取它赠与他的一切。那残存的改造器官在一个又一个的失去机能,他明白自己将要万劫不复,最后的,由激素带来的虚无生命正在离他而去。

他仍然试图挣扎,并非如溺亡的死者,而是像火刑架上的圣徒那般挣扎,但冰冷的,辉煌的光辉攥住了他。

伊卡瑞安·“烬剑”·卡特弗莱科特,就此不复。

他本该在那一刻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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