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息皱了皱眉，她自问从没摆过大小姐架子，也从未以此身份自居耍什么脾气，就是为了避嫌。
她不喜欢被人带着既定目光注视，更讨厌偏见。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比想象中的更让人不悦。
“说的好像你不是似的。”支离邪不为所动。
有谁当过我是么？张青连连冷笑。
“别找我麻烦，你想做什么都随意，我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情。”她说，“但你要是让我觉得烦，那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放完狠话的张青咳嗽了几声，再开口时鼻音浓重，满满的疲倦。这样的状态究竟怎么底气十足的威胁别人，止息永远也不会清楚。
她们不是同一个类型，止息懂得在状态不佳时收敛，平常也很少做第一个引爆冲突的人，她的强硬源于理性和原则。
而张青不是，她一往无前，从不后退。
这就是她的本性，做什么全看心情，宁折不弯，不计得失。
对她来说只要不后退，哪怕死了也无所谓。
妥协在她心里永不存在。
“‘芥子’要她，你别碍事。”
张青对支离邪挥挥手，像赶走一个烦人的苍蝇，“别人怕你，我可不怕。管你是人是鬼，敢碍事就一律趴下！”
支离邪惕厉的看着她。
蛇刺从张青身上看到支离邪的影子，支离邪却从她身上看到自己哥哥的影子——会时不时露出疲倦的神色，可拳头捏起来的刻又重新变得凶猛。
兄弟俩最忌惮的不是别人，正是彼此。
“跟不跟我走？”张青伸出手，向止息勾了勾。她长得很英俊，没错英俊，这个词一点也不夸张，又天生缺乏敬畏和恐惧，所以做出这个动作时，轻松的像在舞会上搭讪一个漂亮姑娘共舞，比起威胁更像邀请。
看脸是哪个人也避不开的天性，多多少少总会有点，一晃神止息对她的恶感就消下一点。
“我和别人约好了过会见。”止息说，“对不住你了。”
“想也知道。”张青咧了咧嘴，又看向支离邪，“你让不让开？”
“怎么会呢？”支离邪笑了笑，表情名副其实的狰狞。
黑色的标记一闪化作焦痕，火焰突然从张青身边的墙壁上喷薄而出，她猛地侧头，躲开化作利爪的火焰。
黑印接二连三亮起，彼此间隔着相等的距离，突然都向她聚拢而去。
“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 支离邪是真的在狞笑，“就算为了让诺言后悔我也要让你死，早晚的事，急什么？”
最后一个标记从女性脚下亮起，火焰炸开时张青只能低头瞪着它，甚至来不及躲避。
‘诺言？’这是火舌舔上皮肤前她最后一个念头，‘他又做什么了？’
·
百里归彻底失去了方向，蛛网四通八达，像个复杂的迷宫。就算克劳因每过一段距离就在墙上喷洒些什么，他也无法靠这些标记弄清自己拐了多少个弯，面朝东还是北。
“我说我们就这么瞎转么？”他说，“那得猴年马月才能找到止息啊！”
“好像你一个人进来就不是瞎转似的。”
索罗伊一句话把他呛回去，百里归哼哧几下，最终无言以对。
克劳因叹了口气，心想就是个孩子罢了，boss干嘛总是激他呢。
“也不是瞎转。”克劳因耐心的跟百里归解释，“已经找到伥的记号了。”
他又一次在墙上留下喷雾的痕迹，容器是黑色的，百里归也不知道里面装得是什么。
这次一个焦黑的扭印记出现在深色的水渍右端，无序而扭曲，像一团挣扎的文字。
百里归耸耸鼻子，在空气中嗅出了熟悉的味道。
克劳因将用完的小喷雾剂丢进腰包，取出一管新的。
“最后一支了。”他对索罗伊说。
“这是发现的第几个标记？”女子回问。
“第五个。”
“可以不用它了。”索罗伊让他把喷雾收了起来。
百里归凑近了耸耸鼻尖，真切的嗅到一股腥味。
绝对没错了，虽然这股味道经过处理后淡了很多，但百里归依旧闻了出来。
“血？”他说。
“属狗的啊你！”
“实不相瞒正是如此。”百里归坦然的回应了女性的吐槽，“这是……”
“克劳因的血。”索罗伊慢悠悠的抢断话头。
“我的能力是‘寻踪’。”克劳因说，“如果有线索可以凭线索本身追寻踪迹，没有线索也可以在选定某个概念后，用一定浓度的血液硬生生挤出一个线索。”
“有点像雾山的能力啊。”百里归说。
“各有千秋，‘模拟’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是没有用的，它至少需要一条线索来延伸侧写，而且并不客观。一直没出现致命误差是雾山岚运气向来不错，对自己能力也掌控的很好。”
“不过一旦给她留下一点痕迹，她就有了比我更多的可能。”
青年轻声说，“我其实很羡慕她的。”
“等这件事结束再羡慕。”索罗伊一点没被他人情绪感染，不轻不重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快带路！”
克劳因笑了笑，竟然有点憨厚的意思。
他将掌心贴上印记，循着无人可知的根据向前走去，在废弃的地下通道中带着两名同伴悄无声息的穿行。
“克劳因同调的是什么概念兽？”百里归问。
“讯鸟。”索罗伊说，“一种没有攻击力的绿色小鸟，能找到目标并且将画面传送到伴侣身边。”
“……啊。”百里归呆了呆，想起曾经在天元镇工厂中见过的那只绿鸟。
怪不得它丝毫不怕自己，一直盯着看个不停！
“终于明白了？”索罗伊微笑。
“变态啊！”百里归愠怒，“偷窥狂么他！都看到什么了！”
“别怪克劳因啊，是我让他看着你的，他也没办法，其实他很同情你。”索罗伊很够意思的主动背锅。
百里归抬头看了看克劳因的背影，青年并不健壮，而是那种最符合少女审美的体型，俗称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但他长得却不是特别帅，至少一眼过去顶多让人多停留几秒，留下什么深刻印象是绝不可能的。
而此刻克劳因走在最前面，身材笔挺利落，肩膀把西装恰到好处的撑起来，竟然显得很是帅气。但他身上没有一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坚硬，而是透着令人平静的暖意，恍惚就错觉那肩膀也格外坚实宽厚。
百里归低下头看着地面，说了句“用不着别人同情”，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见。
“或许‘关心’比较合适吧。”索罗伊也看着克劳因，和百里归不一样她继承了“索罗伊”所有的记忆，那时的克劳因是她不熟悉的，阳光，清爽，精神蓬勃。
其实现在也没有变多少，仍然温厚、宽容，只是藏起了某些不再合适的东西。
“克劳因其实是个很心软又温柔的人啊。”索罗伊顿了下，想找些合适的话来总结这个人，想来想去，觉得只有那句话才适合他。
可这句话评价太高，说出来反而显得虚情假意。
她正想把话咽回肚子里，却听百里归将这句人人皆知的评价脱口而出。
“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嗱。”
少年用一种真心实意的口吻说出来，显得格外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