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人类在内的生命繁衍像一条弹簧，从远处看，是一条直线；从近处看，虽然弯曲，至少仍大体保持向前发展；但一旦俯视，就将成为一个绝望的圈，生和死相连。
在一周后，外星文明将抵达地球。
是否能和妹妹活下去，人类的文明是否会延续，晨钟还不知道。
视野中，街道千疮百孔，沿街的店铺全部被抢砸一空，有些地方还有火灾发生过的痕迹，原本允许八辆私家车并行的街道，被同样残碎的车辆堵塞，地板上满是各种事物的碎片。
没有任何东西是完整的，除了由水泥砖石堆砌的建筑物墙体，而它们也正被时间侵蚀着。末世之后，再没有新的建筑物能够拔地而起了。
混凝土缝隙中伸展出来的杂草，已经齐人高。在一年前的‘狂欢’里，城市如垂死病人发出了最后的一声呻吟，停止了呼吸。
由于各种原因变得复杂的地形，给兄妹两人带来了更多跋涉的困难。
在这样一片废墟中，由太阳拉扯出的两道影子不断跳动着，偶尔交叠在一起。
兄妹两人都是衣衫褴褛，像在泥浆里打过滚一样的脏兮兮，甚至于头发太久没有清洗，都结出了许多硬块，他们没有条件清洗身体……每一滴水都弥足珍贵。
但此刻，大量的水却因空气烘烤，正从他们的身体里流失。紫外线带来了大量的热量，即使是下午三点，户外也像是桑拿房一样酷热难耐。
除了炎热，还有饥渴，疲累，睡意……身处末世，神经每时每刻都在被这些糟糕极了的感觉挑弄着。
晨钟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拿出了矿泉水瓶子，让他忧虑的是，即使万般节省，瓶子里的水还是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他看向妹妹，目光停留在了她干裂的嘴唇上一会儿，问：“要不要喝点水？”
晨灵矮了他一个半脑袋，在女孩中不算矮也不算高，由于泥灰的遮挡，几乎辨识不出原本的五官，只能看清楚一双长睫毛的眼睛。
这时，这双好看的眼睛眨了眨：“不要……倒是你，作为一个男人，这种情况下损失的水分比我更多吧？你喝一点。”
“那好吧……我们都喝一点。”
“你先喝。”
晨钟有些无奈，最终在妹妹严厉的目光中将瓶盖打开，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晨灵叉起腰，命令道：“多喝一点！”
晨钟翻了翻白眼，偏转过头，然后稍调整了瓶子的角度，但与此同时，却把嘴唇抿紧了。而在瓶子里头的，他身体渴望的水，最终只润湿了他的一圈嘴唇。
他佯作喝了好大一口的样子：“好了！”
晨灵抓起矿泉水瓶打量起水位：“总觉得，很可疑……”
“啊不要，不要捏我的鼻子！我喝还不行！”
妹妹抓住哥哥捣蛋的手求饶着，败下了阵来。
……
晨钟习惯性的拉了拉T恤的领子，新空气的进入让他的胸膛感觉到一丝冰凉。
兄妹一起靠墙躲进了阴影里，进行短暂的休息。
他们注意到伏倒在隐晦角落里的尸体，苍蝇正在它的上空盘旋着，或许散发着恶臭，但兄妹却并没有闻到这气味，嗅觉已经对此有些麻木不仁，他们脚下的废墟，或许每隔几步就有掩埋着的尸体。
晨钟张望起街道：“毁坏得不成样子……但还是能依稀认得出来，大概不远了吧，那个地方……拿到军用无线电，就可以联络到施救团队了。”
晨灵附和着：“嗯，离我们家不远了，军区大院直到半年前都还有军人看守，毁坏程度应该是比较轻的，一般人也对军用无线电没有兴趣……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盘踞。”
“……家吗？”晨钟呢喃了一声，对于接下来的地点，晨钟称呼为‘那个地方’，而晨灵却用了一个让他陌生的字眼。
即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是他们的家，但晨钟也太久没有回去了。
晨钟忽目光炯炯盯住妹妹的脸。
“晨灵，你现在总归可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确定我们联络上救援团队之后，他们一定就会施救？我可不是所谓的‘精英’……我是说……”
晨灵没有做出回答，她将晨钟头发上的一个硬泥块摘下：“合适的时候我会和哥哥说的，你相信我吗？”
“相信。”晨钟条件反射似的回答，他愣愣看着女孩，欲言又止，在最后叹了口气扭过了头。
“那边三百米处的位置，有个视线好的矮楼。但那里的视野太开阔，没有躲藏的地方，这样……我一个人过去看看，确定我们接下来的路线，你继续呆在这里。”
在他转身要走的一刻，晨灵却扯住了他的衣角：“带上枪吧？”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柄泛着金属光泽的老五四，虽然它看起来几乎和真枪没有什么不同，但很遗憾——这只是他们在探索废墟的时候发现的精致模型而已，只能起到威慑的作用。
晨钟亮了亮口袋里的一柄水果刀：“不，你拿着它……万一有人来的话第一时间躲起来，如果被发现了，就暂时用这个唬住他们，我会时刻注意你这里的。”
“放心！”晨钟没有给妹妹继续推诿的机会，一下子窜出了几步。
在三分钟后，他抵达了位置，而就在他爬上矮楼的前一刻，他身后忽然传出一阵异常的响动！
晨钟察觉到动静，心脏立刻就收紧了些。
是什么？
男孩猛的转过头——却见到一团黑影从天而降，铺满了视野！
这东西径直撞进了晨钟的怀里，他被一下扑倒在地。
地板上的一块残骸顶在了他的背上，它的尖锐棱角像要把他切成两半！
晨钟由于剧痛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举起水果刀。
但这时，一只黑色的靴子，在朦胧视野之中猛放大！
一股巨大的力道撞在他肚子上，几让他的内脏要错位——
晨钟身体又软下去，整个弓成了虾形，“呕……咳……”
他喘息着。视野边缘，一只纤细的手探了过来。他感觉到头皮一麻，脑袋便被揪住头发提起。
见鬼，这到底是什么人？！
袭击者显然并不在意自己的力道是否会将晨钟的头皮撕扯下来一块，这一系列的动作，无论如何都不能算作是缓和。
当后者打量着晨钟的时候，他也看清楚了这名粗鲁的袭击者：
部分发丝齐耳，过长的部分在脑后捆成了短短一截。瓜子脸灰扑扑的不算干净，眼睛却很明亮，像属于一只机敏的猫。嘴唇抿着，从粉润色泽来看，他在末世过得比兄妹两个人显然滋润得多。
目光游离往下，是紧紧贴在身上的皮装，顺着皮装柔和弧度再往下，则是微微隆起的胸部。晨钟略微吃惊，一个照面就放倒他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的手里正拿着一张三寸照片。机敏的目光则在照片和晨钟的脸上来回往复。
她突然伸出手摸了摸晨钟的胸脯。
“该死的……”
意识到什么似的骂了一声，女人的视线又挪向了晨钟两腿之间。
她又兀的伸出手。
晨钟愕然瞪大眼睛。女人的手掌覆盖在了他的裤裆上，她甚至还捏了捏……
女人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她眯着眼睛冷冷盯着晨钟：“你是男的？开什么玩笑！”
“……见鬼！”
晨钟脸色涨红骂了一声，挪动身体往后退。
这个……女神经！
她是谁？她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