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果拿着照片端详了片刻，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苦笑了一下，“他不是我今天外出的朋友，同为遗忘者，还真是做出了可怕的事情啊？”

“不，我并不觉得他是坏人，你听到过他的案子么？。”

“恩，从新闻上有看到，杀人了。生命还真是脆弱啊。”祝果走到裴今生旁边，摸着绿色的熊童子，语气平淡，就好像是在评论自己的多肉。

“不，我觉得他不像是嫌疑人。从种种迹象上来看，他和那名自杀者应该是伙伴。”

祝果扭过头，脸上的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笑容，阴影中的目光像刀子一般划着顾昭的皮肤“你说错了，确实是他杀的人！但是，他却是无辜的被害者，真正的杀人者，是那个死去的人！”

“你果然认识他们。”

祝果站起身来，手中还拿着破旧的铲子，眉毛因为愤怒而变形，田园风的马里奥瞬间变得杀气腾腾，“对，我不仅认识他们，还收留过他们。你满意了么？”

裴今生赶紧站起来，左手抱住她的肩膀，“祝姐，你别生气，我们来不是要帮助警察逮捕他的，我们想帮他。”

“帮？”祝果冷笑了一声，“太晚了，他已经被那个人渣毁了！”

“祝姐，你不说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没有办法帮他呀！”

祝果看了两人一眼，放下了铲子，坐到一旁的小凳子上深呼吸了一口气，“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弟弟，他叫孔苒。”

“准确的说，他不是我弟弟，我收留了同为遗忘者的他。和没有记忆的我不同，他还有关于家人的记忆，他说我和他姐姐长的很像，就非要认我做姐姐。还真是个容易相信人的傻孩子啊。”

祝果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继续说道：“后来我又收留了现在的伙伴，阮项。我以前也收留过一些遗忘者，但总是在培养了感情之后他们就会在某一天突然前往那条金色的河流。但是这次不一样……阮项和弟弟陪了我很久……大家每天照顾这些植物，我以为这就是缘分吧，这次……没准我会成为先走的那一个呢……”

祝果的声音哽咽起来，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裴今生抱住了她有些颤抖的身子，“祝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那一天，我又收留了一名遗忘者，他没有记忆，没有名字。我知道，他很快就会消失，完全没有必要让自己白白难过一场。但是孔苒对他很好。两个人称兄道弟，整天到处跑着玩，我虽然想劝劝他，但是看到他过得比以前开心，我便也没有说什么。”

“然而，正是我的愚蠢的想法，把一切都毁了。有一次他忘记洗衣服，我帮他洗的时候发现他的衣服上有一大滩血。我私下去问他，直到他露出满是伤痕的胳臂，鲜血淋漓的大腿，我才知道这个人有严重的自残习惯。”

“遗忘者么，濒死之人，麻木的灵魂为了寻求刺激而伤害自己的心情让我很同情他，同时我也因为自己疏远他而感到羞愧。因此我便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私下一直在劝解他。”

“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我们都知道，他可能快要去那个地方了。可是有一天我听到了他和孔苒的对话，充斥着血腥与反社会的言论让我第一次看清到面前之人身上的戾气。”

“像其他遗忘者一样，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消失了，可是那个人渣蛊惑我弟弟杀了他，用他的生命给自己留下最剧烈的刺激。”

“孔苒最初是不同意的，我当初被吓傻了，以为孔苒能解决好这次的事件。可是几天后，那个人渣就上了新闻，我弟弟从那一天也再也没有回来过。”

祝果看着墙壁，双目无神，指甲深深地陷入了皮肤。

完全出乎顾昭意料的真相，他起初以为自己已经从一个空白之人逐渐了解了这个世界，但是这个故事，却让他感觉自己只是一个在深渊外部窥探的孩子。

裴今生抱住了魔怔的祝果，她的口中还在喃喃道：“我不怪孔苒做错了事，是那条衔着苹果的毒蛇引诱了他。我只希望，我的弟弟，他能回来，告诉我他知道错了！我不想他被警察带走，但我和阮项对这座城市并不熟悉，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他。你们会帮我的，对吗？”

祝果抬起头，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满是泪光的眼睛望着顾昭。

“我和裴今生会帮你找你弟弟的，但是我们谁都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又或者他已经陷入了犯罪的深渊。”

祝果摇了摇头“不会的，我有预感，我弟弟还活着。如果真的是他主动杀了那个人，我不会包庇他的。”

“那我可以答应你，祝小姐，我们会帮你找你弟弟的，毕竟我们对城里比较熟。”

“对了，祝小姐，我朋友在‘回声’见到你的档案是作为最机密文件而存在的。可以的话，能告诉我那封文件里有关遗忘者的事么？”

祝果笑了起来，接过裴今生递来的纸巾擦着眼泪，说道：“机密？这我倒是没有想到，大概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去到过那条河里的人吧。”

“河？难道你曾经去过忘川？那条存在在我梦里的金色光河？”

“忘川？倒是个挺适合它的名字。遗忘者最终都是会前往忘川的，而我，是唯一一个从那里逆流而上的人！身体和灵魂都被毁灭，微妙的记忆却使已经不存在了的我从以太中苏醒了过来，慢慢形成了现在的身体。然后不知道在那里挣扎了多久，我终于能在那里行走，然后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带回了这个世界。”

经历了亘古的挣扎，在金色的光芒中如浴火的凤凰般重获新生，这是顾昭梦里出现过的情景！但是顾昭知道，那只存在于梦中，倘若真的有过这番超越生死的经历，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法忘却的。而面前之人，却真正的经历过这一切！

“祝姐！唯一一个，你这么厉害啊，那你会不会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这个啊，倒是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是最初感觉一切都很陌生，从这里大片的植物，到空中的鸟儿，还有日常起居的一切都让我很陌生。当初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能活下来，如果不是那个老奶奶的话，恐怕我早就重回忘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