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白尹，瑜梨回到自己的小楼里，才发现端给自己的那杯清茶还一滴未动。茶面上平平静静，没有一丝水汽。
瑜梨伸手到茶杯上方一探，喃喃道：“已经凉了啊……”
小音站在她身后，弯着腰说：“姐姐，你刚才弹的和以前都不一样啊。”
瑜梨漫不经心：“是么？”
“虽然曲子是旧的，可是今天弹得……”女孩仔细思索了一下，却发觉很难形容得具体，“就是以前都有快有慢，有重有轻。可是刚才姐姐弹得，全都是轻轻柔柔慢慢的。”
“因为这曲子并不是为我自己弹，而是给人家听的呀。”
说着，瑜梨走到床边，把木窗推出一丝缝隙，让夕阳混着冷风一同钻了进来。然后她衣袖里拿出了从“川先生”那里得来的一锭银子，拿到窗边。
夕阳的金光照在银锭上，给它镀了一层金辉，煞是好看。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瑜梨低声念道，“呵，书生都这么不堪了，那我是什么？”
小音见她似乎愈发消沉，挠了挠脸颊，有些刻意地欢快道：“对啦，那个川公子好像蛮有意思的，跟之前其他的那些客人都不太一样呢！”
“是啊，陛下的座上宾，风度自然是不一样。”
“他的诗文好像也很厉害！而且还不止如此啊，他的志趣也很高雅呢，不像是其他那些客人一般龌龊。”
“是啊，一点都不媚俗不龌龊，诗如其人。但是……”瑜梨收起了银锭，忽然转过身来，“但他是好是坏，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小音顿时不知道该这么接话了。
“他是来听曲子的也好，喝花酒的也好，或者吃些荤的，都没什么区别。小音你只需要记住，人家想要什么便给人家什么，这就是了。多余的不必想，多想也没用。”
“我明白了，姐姐。”小音怯怯地答道。
瑜梨望着青涩的小丫头，又默然长出一口气，走到桌旁，在矮榻上坐下。
小音默默地走了出去。
小楼里沉寂了好一会，小音却又回来了，双手还捧着一杯热茶。小女孩把茶杯举到她的瑜梨姐姐跟前，低声道：“姐姐，喝杯茶吧？”
瑜梨静静地凝视着小音，忽而展颜一笑，接过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虽然只是一小口，可那清香依旧回味无穷。
“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茶总是这么好喝。”瑜梨放下茶杯，终于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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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尹回到暂时属于他的宫室之时，对侍女的第一个要求就是烧洗澡水。
从玉柔阁里出来的一路上，他发觉身上总有股脂粉香气，挥之不去。稍稍回想，他发现自从于这个世界醒来之后，自己还没有洗过一次澡。于是白尹突然有了种把自己从头到脚清洗一遍的冲动。
听命的是宫女，不过真正搬来浴盆的，则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等到一大盆热水都备好了之后，白尹便挥退了宫女和太监，顺便让他们关上了门。
这样一来，宫室之中就只剩下了他自己……以及床底下某个不安分的少女。
门一关好，竹琪便忍不住从床底下探头出来。要知道自从竹氏遭遇大难之后，这个少女要么是伺机找大妖报仇，要么就是缩在大妖的床底下或者被窝里，除了用水清了清脸上和手上的灰尘以外，还真没有清洗自己的机会。于是从听到白尹吩咐宫女准备热水之后，她就忍不住期待起来……
少女压着嗓音：“你怎么知道我想洗澡？”
白尹歪了歪脑袋：“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是我想洗澡，这水是我让他们烧的，给我自己准备的。”
“你……”竹琪愣了一瞬，紧接着连忙道，“但我也可以洗的，对吧？对吧！”
“可以洗啊，只不过你乐意跟我一起么？”如此说着，白尹忍不住笑了起来。
竹琪的小嘴抖了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唐突话语。但稍稍转念一想，她又发觉自己实在没有反驳白尹的底气。这宫室是潼王给他准备的，宫女和太监们准备洗澡水也是为了他，至于竹琪自己？能有个床底的地方躲藏，已经是他格外帮忙了。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再让他多做什么，似乎都有些过分……
于是少女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缩回到床底下，在略有些硌骨头的地上几乎蜷成一团。
白尹也没再说什么，而是悠悠然脱下了那一身布衣以及内里的衬衣，然后翻进了浴盆。
浴盆是木制的，以铁条整整齐齐地箍成了椭圆形状，里面灌满了热气腾腾的清水。而与浴盆相连的还有一个小台子，上面搁着两块澡豆。
白尹对澡豆这东西也算是有点了解——它的做法，是将猪胰腺洗净，去除脂肪再研磨至糊状，而后加入豆粉、香料之类，经过均匀混合，最后放置干燥，便可制成。
小时候，他曾经听爷爷说过这些。只是还没等他懂事，爷爷便病故了……
回想起异世往事，白尹的动作不觉慢了下来。不过忽然间，他意识到水温似乎降低了些许，便回过神来，以最快速度立刻洗完了。
洗好了澡，再穿上放在一旁的新衣服。接着，白尹找了块布，将漂浮在水面上的沫子捞了一遍，又添了些热水。
刚才的调侃归调侃，但白尹明白，若是真的不让人家洗澡，那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太过糟糕。但要是让竹琪先洗……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逗弄女孩的乐趣就没了。
他走到床边，蹲下道：“现在，该你洗了。”
竹琪哼了一声：“才不用你洗过的水呢！”
“我刚才给你处理了一下，那水还算干净，”白尹清了清嗓子，“想清楚，今天不洗，下一次你洗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如果你坚持不用我洗过的，那怕是等到明年都再也洗不了一次澡……”
床底下的少女听着听着，忽然打了个寒颤。
那么，她该如何选择呢？是坚持到底，还是……
纠结许久之后，竹琪终于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少女瞪着他，咬牙道：“洗，我洗就得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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