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慌感随着他思绪震动，愈发的强烈毕竟……这是发生在不久前的事情，且是两人交涉之后，得到的结果，实际上，主导一方并不是杀人者，而是……那才刚醒来没发生。

他杀死了自己。

杀死了那明显不是所谓林华2那种调调的自己……

这无论是从气质，还是形象，甚至是那神态，都和最初的自己一般无二。

特别是……那被杀死的林华在奔跑时见到这突然的他。

直接朝着脸就猛挥出的一拳，突破音障的一击，就如同自己当年在大树之前回身锤向那初次见面的神明的一拳。

无论如何，在这一拳之后，他们进行了一次，让现在的林华还心绪不宁的交谈，而在这交谈之后……没穿西装的林华在穿着西装的林华的授意之下杀死了那穿着西装的林华。

不久前，是这样的……

那用空间魔法移动到西装林华前方之后，除了西装林华直接锤的一拳之外，两人之后的对视，就像是……照镜子。

他们从对方的眼神里读懂了很多东西，西装林华的眼神里有着茫然，而这没有西装的人林华充满了疲惫和无奈，这是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的，无法隐藏的情绪，更何况两人也没有去隐藏的意思。

第一句话是林华说的。

“我二人皆是池中之物，不要多想，想多了很累。”

“发生了什么，可以说说看嘛？”

“遇到了不少人，遇到了不少事情，这些事多说无益，毕竟，你既是我而已不是我，知道我的人生经历了些什么意义不大，到了这个时候去说，徒增烦恼而已，不如你自己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会更好一些。我的存在对你来说，也是差不多的，我只不过是另一个你，只是相比之下我知道的事情会比你多一些……”

“痛苦吗？”

“非常复杂，不得喘息。”林华那时只是这样回答。

“听上去很不好，说实话，我不喜欢被人控制的感觉，我相信你也不喜欢对吧，到了现在如果你回到了我这个时候，什么也没有经历，什么也不认识，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那是个非常懦弱的选择。”

“但这是个明智的选择，直接杀了我，或许能帮你解惑。趁我没有太多的牵挂，帮帮忙，你大概可以一瞬间的杀死我，省的我去受苦。”

“我不确定，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试一下。”

“动手吧。”

这就是他们简短的交谈，在这之后，只是沉默了片刻，这已经被星云子练成法宝级别的身体体现出了物理层面上的绝对优势，以人类身体极限为蓝本强化了五倍的身躯，在如今林华使用的这身躯前，就像是纸扎小人，弱不禁风。

林华只是直接将手插了出去，就贯通了那西装林华的西装以及西装之下的身体。

他击碎了那颗还没跳动多久的心脏，只是这身体毕竟是强化过的，这一击没能杀死这位决定求死的自己。

那西装林华很显然是要苦笑，可面部因为剧烈的疼痛导致痉挛看起来表情并没有表现的太好，因为这身体内的血压远远强于人类，即便林华的手还未从伤口拔出，那些血液就像是堵不住的高压水阀门，疯狂的迸溅出来，林华的身上脸上都有了血污，这雪地也被顷刻间染红……

“很疼……快些……”

话音未落，一股强雷的电流，经由那插在身体里的手，释放而出，这是他判断足以完全毁灭这身体器官的雷霆。

破坏器官，很难短时间杀死这身体，所以他决定……直接用雷霆将这身体电熟……很残忍，但他希望能留下全尸，没有什么原因，只是觉得这样会比较好。

最终的结果，是他的判断正确。这穿着西装的林华，带着他胸腔敞开且烧焦的伤口倒了下去，死了。

真的死了。

这种杀了自己的感觉说实话，很诡异，很不舒服。

即便与另一个自己达成了共识……

即便只是刚刚见面……

即便知道这自己其实并不是自己……

即便自己只要回头就会忘记这张根本无法记住的脸……

、

这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望着那躺着在雪和血里不再流血的尸体，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出现，那人也从未问过他什么。两人相见的一瞬间，就好像明白了一切，实际上双方都什么也不明白，只是凭着这片刻的直觉和短暂的交流，就决定了一切。

很草率。

一个愿意死，一个愿意帮他死。

甚至不是为了求证什么。

林华不敢去深思，他怕这后面又隐藏着什么深刻的让他痛苦的隐秘。

他曾经是个勇敢的人，亦或是说，简单的人，就好像这林华一样，判断得到了“或许在这死去会比较好，那边不多想吧，死了就是。”

曾经的他是这样的，只是到了现在，他虽说还是纯粹，可因为与他人的纠缠因缘，因为他草率行事之后看到的后果，甚至……他也看到了自己思索判断之后作下决定的后果。他变得有些畏畏缩缩，毕竟他还没能真正确定自己到底面对着什么。

自己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甚至，在他杀死这西装林华的一瞬间，他也想到过，或许自己那时也像这样死去要有多好。

思绪的混乱，让他无法集中意识。

过去到现在，他不知道自己有了“想明白了”这个状态多少次，但他知道“不明白、想不通的状态永远会在这所谓‘想明白了’的状态之后发生。”

混沌……混乱。

只要一个顶不住……他就会崩溃这世界会怎么样，在那时候，他就顾不上了。

如果他会得那所谓的抑郁症，估计早就该得了吧？

好在他不是人类。

他就那样站着，站在雪里，过了很久。他算是成功的把这事情带起的情绪和思虑暂时压了下去，抬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莉莉安娜说道：“好久不见，侍女长。”

莉莉安娜楞了一下，微微点头：“是的林华大人，好久不见。”

只是林华能看出这位侍女长的视线，依旧不时有瞟向那尸体，也是……莉莉安娜这个世界布鲁潘达拉斯长大的人类，不到三十的年龄，她能见到的事情还算有限，对这种事情不能淡定是合理的。

“你觉得可怕吗？”

“有一些……诡异。他是谁？”

“和我一样是林华，我之外的另一个林华，你可以把他当成还未认识你们时的我，基本上除了经历之外，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要听什么……最好等铁岚到这，然后我带你们去，一个没这么冷的地方。之后嘛，时间也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能活着离开这个世界，就看那个时候了。”

莉莉安娜有件事情很在意，就是这林华出现的方式，她认为这明显是她认识的那个林华还不知道这个被杀死的林华是怎么出现的。

于是判断之后，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林华大人……那个人最开始只是你的一套异国的服装，是从布鲁潘达拉斯找到的，决定带还给你……可就在不久前，他突然就出现了。衣服变成穿着衣服的人。我一路追着他，来到了这里”

“是从……衣服里出来的？”

林华听到这话，着实有些茫然，他甚至瞬间想到了自己……不会也是这样。

莉莉安娜正想要回应，林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望了一眼尸体。

立刻伸出手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而后微微摇头示意莉莉安娜暂时别回答他的话。

这尸体，还是有些焦痕……只是那被他贯穿了的胸口已经看不见了，这西装上面依旧有血污，可……无论是衬衫还是外套，都已经完好，就像是从未破损过一般。

“莉莉啊，你与她待在这，不合适，我送你们去琼所在的地方，她会安顿好你们，我在这还有一些事……还没完成。”

说完这话，林华并没有等待莉莉安娜回应，这位侍女长就周身银光一闪……消失了，连同消失的，还有还未到达此处，那在马上冷的到脸色发青的铁岚。她们被林华直接传送到了无帆号的舰桥，出现的时候还顺便下了琼一跳……

这做法很方便也很无趣也很没人情味。

但他就是这样做了，因为这时他有一个猜想，他想试试看……一个人试。

望着尸体，他控制了这尸体周围的空间，绕开了西装，以尸体为目标，进行了压缩……

焦尸在空间之力的碾压之下，没有任何反抗资格，泯灭消失，而失去了穿着者的西装，自然也扁了下去，上面有着些许积雪，同样那被林华捅穿时喷出的血污依旧还在衬衫上可以辨认。

他准备在这等待他猜测中的那画面。

确实如同他猜测的一般，新的身体，在那西装下出现，没有血污，没有焦痕的身体，那面容依旧是林华的模样。

只是这发生的速度……超过了他的反应时间，几乎是没有时间差的……在西装失去身体完全扁下去的一瞬间，新的身体就已经出现了。

这种画面刺激着林华绷着的神经，他不知道今天第几次愣住，总而言之，他又愣住了……

他看着这身体，这里出现的是……有一个林华又一个自己，望着这家伙，林华茫然了，他的思绪停顿了，只是……在看到那身体睁开眼睛两人目光有了交错的时候，他的空间之力下意识的被用上了，他杀死了那还没回过神的新出现的林华……

因为害怕，所以要杀。

同样是直接碾压到消失，历史是惊人的相似，这新的林华又一次消失之后，接替者立刻在那西装扁掉之后重新出现。

没等这新出现的林华睁眼，他的空间之力又又又动了起来，杀死了这位接替者。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五次六次……林华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多少次，这西装就像是个永动机，制造林华的永动机。无论他完全毁灭多少次其内的身体，都会有新的身体出现。

先前的恐惧感，在他不停重复碾杀中慢慢淡了下来，他开始冷静的思考这事情，他大概对这衣服的机制有了猜测，之后甚至是有了实验的性质。

他推测，之所以会有新的林华出现，是因为前代的林华肉身完全毁灭，如果只是单纯的杀死或是肢解，是并不会有新的林华出现的，即便被肢解破碎的身体已经不在这西装之中，依旧不会有身体出现。

也就是说在最初……或许不是最初的林华，也就是自己在那漆黑的裂隙中，失去了身体的瞬间，新的林华就因为触发了这个出现的条件，自动出现。

那我在这条件下……算是已经死去了的林华，那林华到底又算是什么？自己是否也是以这种被动的方式出现？

林华先是想到了苏妲己，也就是九尾妖狐，这世界算是有两位九尾妖狐，或许其中一位不太完整……但她们都同样是，逃出了自己命运的生命，离开了自己原本应该经历一切的现象级的妖怪，自己……这所谓背负林华姓名的可怜人，与这些逃离命运的生命有点相似。

雪很冷，他站在雪中，望着被斩下脑袋死去的身体，此时这西装上已经沾满了血，这是他以各种方式杀死新出现的自己得到的结果。

他有了一个说来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若自己因为那进入裂隙之后身体毁灭阴差阳错逃离了自己的命运，那是否还能走回去？

很快他有了决断，他将那无头尸体的衣服除去，光溜溜但是身材不错的尸体，被他丢在了一旁。

他脱掉了自己的衣服，重新换上了那血腥气很足的，从尸体上拔下来的衣服，扣着扣子，他还在自嘲的想着，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去扒尸体的衣服，现在最后还是做了一样的事情。

摇头一笑，这大概只是个巧合，即便冥冥中有什么定数，他也改变不了，静静等待便是。

差不多穿戴整齐之后，稍微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依旧合身。

望着那光溜溜趴在雪地上的无头尸体，又看了一眼先前被他斩去丢在一旁的脑袋。

好死不死的那头颅，耷拉着的眼皮刚刚好微微睁开和他对上了一眼。

稍微有些诡异。

“你我皆是池中之物，逃不掉的……”

头颅和光溜溜的身体，和他们的前代一样，被空间之力碾压直至完全泯灭。

林华在等，他想看看会有什么变化。

啪啪啪……

这是他等到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