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索林克洲昭皇共和国西世界

她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几个小时，也许几天。她只能感觉到一点微弱的意识，还残留在她的脑海里。不想动，也动不了，周围都是一片白。

伊霖诺保持这个状态很久了，听不到声音，也没有任何感觉。

她正在努力集中精神，周围还是白色。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远处飘来几缕金丝，声音也跟随而来。

金丝慢慢在一个地方停住了，然后编织成了一个人形的骨架，随着越来越多的丝线，那个人也清晰了起来，像拼图一样。

等她看清楚那个人，发现正是御威爵阁下的面孔，他穿着跟往常一样的衣服，只是步伐轻盈，似乎飘在空气上。

“这里是……”

“是你的精神世界”教父抢先回答了她的问题。

伊霖诺安静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聚焦在了他的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她说话的时候，看见教父手上拿着闪光的光虚，这时又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几乎是一刹那的事。

“为了告诉你一些真相，关于这个”教父说着，扬起手上的东西。“现在我们的精神世界是共享的，你可以看见我的过去，所以我打算让你看一些东西”

她的本能反应是拒绝御威爵阁下进入自己的意识，但她似乎没有反抗的能力，也许是那个信物的原因，伊霖诺只是看见了一道很亮的光，对外界的感应就慢慢变弱了，想睡着了一样，但很快，她的视线里就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她的导师，满脸惊恐地走过来，虽然她有些看不清，但仍然能分辨出这惨烈的战斗。地上横七竖八倒着许多人。

“他们没死，”教父收起了他的装甲，变回了那套极为正式考究的礼服。

宇斯蒂科奥的目光很快由惊恐变得凌厉起来，“我就知道，”他用那双天蓝色的眼睛盯着他，“你们就是不敢放过我！”

御威爵却没因为他的话所动，好想是在想一些其他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

“你是怎么看待这些事的？”教父朝他走过去，但并没有对他手里的剑有什么防备。

“很简单，先生，你受雇于那个国王。”宇斯蒂科奥恶狠狠地看着他，“现在准备杀了我，我知道我赢不了你，但这是场伟大的战争，多瓦人被烈奈克压迫得够久了，是时候起来反抗了，当然，你可不会明白”

在她导师说得正激动的时候，教父打断了他的演讲，说道，“宇斯蒂科奥先生，我——不是来杀你的，你也不需要把我当做一个无恶不作的雇佣兵来看。但既然你知道光虚，就应该明白我来这里的用意”

他没说话，示意教父继续下去。御威爵阁下微微皱着眉头，“光虚的力量不应该被任何人拥有，包括我”

宇斯蒂科奥忽然冷笑了一下。

“温丘斯会把多瓦变成他的行省，你知道这对于人民意味着什么吗？疯狂的压榨和剥削，没有自由和权利，他们没有强大的军队，财富，多年以来都要忍受烈奈克的侵袭，现在他们是时候该起来反抗了，多瓦的所有种族都有权享受自由，不是只有强大的兽人”

教父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接着说，“我不懂你那些高尚的事业，先生，我只知道过度的理想化和不切实际的梦想，会造成混乱的秩序，同时，你也给那些贪生怕死的人寄予了太多的希望，你想看到这些吗？”

他举起了手里的东西，它在闪光，宇斯蒂科奥凝视了它许久，直到他的眼睛被光虚染成了同样的暗紫色，里面还渗透着金色的线条，这时他说，“我不会放弃，即使我倒下，肯定还会有其他人接着我要完成的事业，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我的精神流传下去”

御威爵感觉他已经难以控制光虚里面的能量，几乎要被它控制，如果他在不动手可能就难以挽回了。

宇斯蒂科奥的话音刚落，一股黑光就朝教父刺过去，他早就预料到了，灵活地往右边前翻滚躲开了，然而那股黑光却轻松把一面墙捻成了粉末。

借着御威爵分神的空当，他的身体化作一道黑光，竟凭空消失了。然而这只是表面现象，光虚能制造黑洞，他很清楚这一点，而且也能预测到那个人究竟会到哪去。

他缓缓站起，身上的外骨骼出现了一些变化，尤其是腿上的部分，那些钛合金板的表面投出一股蔚蓝色的光弧，四下地面也跟着有频率地震动起来。

他只留下了风声，近光速式的移动使他的身体承受着巨大压力，这只能维持十几秒，不过已经够了。御威爵锁定了他，在他凶猛地落地的那一瞬间，手臂上的激光就追了上去，宇斯蒂科奥拿手里的光虚打开了屏障挡住了，那束光就被折到了他后面的山岗上，引得山石崩裂，隆隆作响。

这时，教父已经堵住了他的去路。

宇斯蒂科奥恶狠狠地盯着他，但站在那里没有动。“你应该比我清楚，”他说，“你打不过我，你会死在这里，这不值得”

御威爵没说话，伸手摘下了他的头盔，紧接着又拆掉了头上的眼罩，一只翡翠色的眼睛就暴露出来。

“对别人是，”教父用那只正常的眼睛对准他，“但光虚，曾经是我的一部分”他说着，放出了那把黑刀，竖在身后。

御威爵突然动了，像一个鬼魅那样，折返式地靠近他，与此同时，光虚在他手里也发挥了作用，黑紫色的火球在御威爵身后爆炸，不过他却每一次都先一步躲开。

他们相距不到二十米，御威爵就在这时启动了反推进器，他的身上涌出光，就朝那个地方笔直地飞去，御威爵刚挥起刀，在半空躲过那些飞起的碎石，转了个身。宇斯蒂科奥却早已发现了，他举起光虚，又是同样的把戏，他消失了，而在御威爵身后出现。

教父感觉后背有强大的能量场流动，他没有落地，而是悬在半空，刚想转过身，突如其来的进攻就把他生硬地震飞了出去。他的胃里像是在发成一场海啸，天地来回旋转，直到他在那个巨大的坑的边缘停了下来。

御威爵还没喘口气，他就举起手里的信物，猛朝地面砸去，整个大地都在抖动，深黑色的流体在光虚四周盘旋，紧接着在半空来回往复，像是某种奇妙的核聚变，吸收着大地上的碎石，最终在宇斯蒂科奥的身体周围形成了四个硕大无比的石球。

那球体朝他这里袭来的时候，教父捂住了他那只完好的眼睛，这时，他翡翠色的眼睛似乎与光虚产生了共鸣，里面的瞳仁开始旋转，宇斯蒂科奥的信物变得难以控制，那四颗球体也偏离了预订的轨道，朝四面八方飞去，一阵天崩地裂的抖动，大地也陷落了下去，御威爵努力稳固着身形，不让自己掉进裂缝里。

宇斯蒂科奥的身体被光虚的神性包围，他胡乱朝外面释放着光虚的强大能量柱，却控制不住了，他慢慢扶着像要裂开的头蹲了下来，这时的他也早就被光虚入侵了意识。

教父在远处看着，他觉得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如果他不这么做，这一片地区都会被碾碎成灰烬。在下一次爆发前，御威爵就把功率开到了最大，转眼间他就突破了烟尘，冲过来，然而宇斯蒂科奥却不愿让他靠近，用光虚的神力在地面上升起了层层石墙，紧接着他又动用了光虚的纯能量。

他能看到的高山都崩塌了，连那河流也被蒸干，没有生命的迹象，那紫黑色的纯能量像无数只来自地狱的魂魄，让人看了就胆寒，但面对它，御威爵浮在半空，却没有撤退的打算，任由那团黑气撞向自己。

这时，黑光变了，由一点开始，逐渐变成翡翠色，它不再向前，反而折了回去，御威爵的翡翠瞳可以感觉到光虚的存在。

石墙崩裂，御威爵感觉头痛欲裂，血液有些超负荷地运作，不过他却不再注意了。当那束纯能量越来越微弱，最后在宇斯蒂科奥的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刻，他眼睛里的黑气也退了下去。

御威爵抓着他的左手，右手的黑刀早已穿过他的胸膛，一切都静了，周围的一切都随着一股看不见的气旋而瓦解。

“我……只能做到这些了”

“多西诺被他占领了”，御威爵看着远处。

“自由总是需要流血的……”

“这是无意义的战斗”御威爵说。

“没错，但我就是想让烈奈克的国王看看，人民永远不会因为暴政的恐吓，而忘记自由的美好，我已经做到了，带领我的人民，他们不会因为我的死而消沉，还有……那个，我在它里面看见了未来”

“那就是你将要去的地方”教父捡起光虚，慢慢把他放好，“这个世界不会像神界那么美好，即使我们共同努力也不行，你是个伟大的人，我尊敬你，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杀死你的原因”

她的心脏似乎被捏住了，不过教父没有让她看到这些，那段记忆被接到了别处，她知道教父尽力了，所以现在的精神世界，记忆对接处于一个无序的状态。擅自拼接过去的回忆，需要一个超乎常人的大脑，而且极度容易崩溃，她不知道在外面的御威爵阁下是什么状况

许久之后，身体的感觉才从四肢传来，手脚几乎都是麻木毫无知觉的，这时即使用最锋利的刀插进去，也不会有什么疼痛的症状。

属于脑部神经的意识是最后复苏的，也是太阳照到她脸上的那一刻，接着，她呼吸到了来自大自然的空气。

伊霖诺猛烈地吸了一口空气，然后像被电击了一样，突然睁开眼睛，她的心脏在抖动着，身体发热，但这是好事，这表明她还完好地活着。伊霖诺不知道自己盯着那个雕满花纹的天花板过了多久，直到自己能勉强坐起来。

“您醒了？”

她靠在墙上，听见银制的杯子叮叮当当响动着。然后推门进来了一个满头银丝，脸上都是皱纹，却十分和蔼的老先生。

她微微点着头，这时的她很是虚弱，没有力气回答。

那个老者放下盘子上的早餐，忽然自我介绍道，“我是先生的管家，你看我老得不成样子，精力可充沛得很，不过我是个机器，只是导入了我生前的智慧和记忆，你叫我管家就行”

伊霖诺从他说话中就能听得出，如果让他做两百个后手翻应该不成问题。

她吃过了一些简单的早餐，里面似乎添加了一些特殊的东西，因为她的精灵血统，对这类魔药特别敏感，她能大致猜出，这是荆棘花粉末加上了一些古怪的草药，古时候人们用于在大战前夕壮大士气，并提高身体的各方面机能，这对她也同样有效。

伊霖诺梳理了她的头发，力量似乎从心脏传到了四肢。她活动了一下几乎僵硬的手指，“感觉不错”她自言自语地说。

“他怎么样？”伊霖诺突然问。

“你是说先生？”管家正在帮他换上些新的药物，“您不用担心，他在楼下召开家庭会议，很快就应该能挪出时间”

“他又盘算着什么？”伊霖诺说话的时候，管家已经端着东西出去了。厚重的木门咚地一下，几乎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她扭头向窗外看了一会儿，在这里能看到翡翠色的大海。

直到她能走动了，才离开舒适的床。伊霖诺站在二楼的围栏旁，看着下面，教父推开了门，率先走出来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他看上去像是议员或者教授，彬彬有礼，并热情地跟教父握着手。不过他们交谈时，说的是一种古怪的话，她完全听不懂。教父似乎还有大计要商量，她也就借这个时候到了后面的山崖上去，从那里可以俯瞰很远处的涨潮。

海水是翡翠色的，伊霖诺一个人坐在那块大石头上，却没心情欣赏这日落的美景。

“美丽的景色”教父的声音突然传来。

伊霖诺早就已经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但一直没有回头，“没错，十分美丽”

“我知道你没这个心情，被吓到了？”他问。

远处吹来的海风卷起了她额前的长发，用力抛向一侧。“你入侵了我的意识……”伊霖诺说，“如果处理不好，你会没命的”

“我有分寸”教父毫不在乎地说，“不过，我想你应该也明白了，如果我不杀了他，那里的一切，都会消失，光虚的力量可以与恒星抗衡，我想象不出会有什么后果，你也是一样吧，毕竟，不是每一次……”

“不是每一次你都会在那里？”伊霖诺依旧是坐在那里，也不愿回头看他，“知道吗，你的大脑失控的那一刻，我看见了你的过去……”伊霖诺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感知日落的味道。“你才应该回去”

御威爵微微一笑，“看来你都知道了……可是我还不想，起码现在不会”

“我能体会到……”伊霖诺说，“你只是在逃避孤独，前人类”

“谁不是？”教父兀自这样说了一句，就默默转身，在下一次海浪拍打岩石的巨大声响的掩盖下，他悄悄离开了这个美丽的地方。

伊霖诺用第六感把这一切都收在了眼底，他关上门的时候，她才回头去注视那个背影。回想起教父的记忆，她倒对眼前的这个人有些共鸣，他们有些方面很像，但又有许多完全不同的地方。

伊霖诺忽然一摸神秘的微笑，转过头，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