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少女低头走进那不高的门框，低头轻唤，向病床上躺着的那名女子告知自己的到来。
床上的人影动了一动。
没待她做声，房间里却有另个陌生的声音开始叫嚣，张口就是不怀好意：
“你还唤纯狐她作母亲？看见没有，她就要死了。”
“……”
说明有罪。
上天有好生之德，只是对有罪之人从来都不留情面。
管你将相王侯，它自有一套规则。
前天夜里虽因妖族的阴谋造成有穷部落的他们对局面的误判，却最终是由身为领袖的母亲以外貌作为武器挑起这次纷争，不死国的遗民因天生肉体强悍无人死亡，人族的侍卫却是幸存者不如一成。
天地自是震怒，其中此番因果是非需有人承担。
少女点出其中的魑魉，虽然朗朗乾坤叫那暗中使坏的妖族自食恶果，那时她以为就没事了，可是对人族动手的，却终是巫族人。
最终还是报应在她的母亲身上，如那许多年前共工怒撞不周山，之后也随之暴毙的祝融。
天地真是对人族肆无忌惮的偏爱。
少女对屋里彼时还在叫嚣的那人偏了偏头，伸出小指掏掏耳朵，而后将乌黑的头发甩至脑后，赤裸裸的无视。
“你！”
那不知道是谁的族人还要再说些什么，却听见一个沙哑不容置疑的声音在床上响起：
“出去。”
“纯狐，你！”
跳梁的小丑被其他族人轻松地打晕拖出了屋。
属于族长，依然简陋的树屋只剩下母亲与少女。
少女走到床边，看床上那女子满身绘满图腾的皮肤，不过短短一个晚上就爬满了褶子，年轻不再，触目惊心。
沉默地在身上掏了掏，少女不知道从哪里又翻出了个果子。
递给母亲。
“你啊……”母亲族长躺在床上，偏头看清了果子的模样，叹气的语调中竟有丝嗔怪，“几个果子，还那么多心眼。”
她默。
毕竟人族的寿命短暂不过十数载，与巫妖二族均无可比拟。而即便不死国的遗民是因与甘果共生，借助外力而保证身体机能在长期维持在一个最佳状态，离了这甘木的支持，他们的的代谢旺于其他巫族，瞬间就会在某时衰老，其生命力依旧比人族旺盛。
少女与母亲每因身份每隔百年取用一枚甘果，而离了甘果百年，尚不足以使个不死国的遗民衰老。
所以少女这藏起果子的举动显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百年前便自有了思量。
这个早慧的女孩，比任何族人都更有勇气与谋略。
即便是在外面的天空下，她也应是不凡。
纯狐有些感叹，忽又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轻轻推开女儿的手，连着那枚珍贵的果子。
少女有些焦急，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我过去将不老视作权柄，紧紧抓在手里，却不是只有这才是本钱。”即便是躺在床上，她的声音依旧铿锵有力，如她一生未改的强势不退，“只要意志不老，我是这片止步不前的土地的永恒女王。”
“应该没有在衰老中等死的巫族，只有在沙场上战死的巫族。”
“与敌人的沙场，与天命的沙场，与自身的沙场。”
女子深深凝视着自己的女儿，仿佛要将她整个的模样都烙进自己心里。
她没有向少女过问被她逮住的那只狐狸下落，交代对族人日后的安排，全然对少女将一切托付，彼时屋里只有苍老的女王与年轻的公主二人，似在进行某种交接，宿命的传承。
“你用的弓……还是人族的弓。”
屋外的族人都抬头，看见半空中浮现的大羿虚影，然后跪成了一片。
大巫威严的目光扫过下跪的族人，少女走出房门面无表情地举起手里的长弓，她的权杖。
族人埋首更低，被大巫残留下的威仪所慑。
大羿的弓。
“你没有生父，天生不凡。”
“你要像你父亲一样骄傲。”
“……”
不死国的女王，死了。
后来的故事如何？
少女成了不死国度的女王，养了只无家可归的狐狸，起名为阿唯。
据说一生不驯的少女独拿这只宠物没法，对巫族有敌意的小狐狸龇牙拒绝所有谁的靠近。
直到许多年后仲丁在位，东夷有支部落自丛林攻商，他们着着蓝衣，故被称为蓝夷。
仲丁即位，征于蓝夷。
进攻人族王朝，不死国的女王再次战死在沙场。
她仰面躺在血腥的土地上，被一支箭矢插中了胸口。她的双眼圆睁没有合上，似要亲眼看着这人类的王朝在未来会怎样消亡。
小白狐拱起她的手背，想要让她触摸自己的额头，不顾白毛上沾染的血迹。
她当然是失败了，躺在那里的人早已没有了气息，于是她咬下了她系在额上的蓝织带，泄愤似的踩进了被她的鲜血所染红的土地里。
蓝夷的蓝，是多年前少女自树上射下的那条织带的蓝。
是太阴妖族常仪的蓝。
青丘白狐的恸哭引来了白衣的女子。
她看见地上死亡的女王，记得自己许多年前捧着一面圆镜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向她揭露了妖族的阴谋。
那个少女，她那时怎么答的？
“你不怀好意，”少女的神色冷淡，“或受制于谁。”
她默。
不然她为何会避开少女的所有族人，甚至女王，独与这位身份高贵却又尴尬的公主接触？
她听见少女后续的话语：
“你是巫妖交合所生。”
“……如何？”
“不如何，我信你。”少女笑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是什么？”
白衣的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镜子。
“镜子，”她说了很长一段话，嗓音嘶哑难听难以形容，“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
“给我镜子的她说这句话出自后世。”
白衣的女子消失在战场之上。
~~~~~~~
21世纪，北城中学，教室。
“历史上其实有两个羿，都善射。我们通常所说的‘后羿射日’，其实是‘大羿’，而所谓的‘后羿’，历史上另有其人。”木匀楠在和自己的朋友说话，藏青色衣裙中习惯以头发遮住半张脸的少女看起来没过往那般阴郁，“前者是上古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妻子也是我们所熟悉的嫦娥。后者后羿，又称‘夷羿’，他是东夷有穷部落的首领，妻纯狐，在历史上留下最深刻的记载是射杀太康，夺取朝中权位号令诸侯，后来被寒浞所杀，这件事在历史上被称作……”
“这两个羿为什么不能是一个人呢？”潇潇打断了她，“大羿，夷羿，你看他们都叫羿，都善射，对吧，小唯？……诶小唯，小唯，小唯？”
“啊？”看起来在走神的少女被打乱了思绪，她并没有听清自己的朋友在问什么，下意识地把皮球踢给了小组里的另一个人，“黎同学，你怎么看？”
小组的几人都看向那个清秀的少年，小唯又开始走神了，从他们讲到那个大羿的名字起。
“黎同学最博学了！”欢呼的潇潇。
“现在是历史课讨论复习时间，你们讨论课外的内容在下并不反对，不过也不会为你们解答就是了，”少年带着温和的笑容拒绝了他们的提问，“如果真对这类问题有兴趣，建议将我们的教科书多读几遍……”
“我们的教科书很有意思……现在的我们看来上面的似乎都是权威真理，不然怎么会被写进教材？不过再大了些自己也多读了其他资料就会觉得好多谬论，甚至会觉得误人子弟……而等你们年龄再大些了就会发现有些道理早就被藏在书里了，只是过去为时尚小……”
“历史虽然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却也是个有内涵的小姑娘……”
少年在这里兀自感慨，忽然耳朵一动，听见自己的几个小伙伴嘀嘀咕咕：
“看啊，黎同学又开始装B了。”
“……”
好了，这个故事结束了，和以前相比，你们觉得怎么样呢？
等我这卷写完再更。
欢迎提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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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感词什么的泥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