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人的喜怒哀乐如何，春节已经悄然而近。

举国欢庆团聚时，一家两家失去团聚的机会，几乎是微不足道的。能影响到的，也只不过是当事人，和必须来往的邻里。

年关下，阮家今年庆祝的情绪也不高，一方面是家里缺了一个人，阮莺时在美国留学，不能回来过年，另一方面是，荣禄妈妈过世，他们住在对面，眠眠还住在荣禄家里，实在是不好对着他露出笑脸来。

而在过年前，先迎来了荣禄的生日。

叶青仪过世了，荣禄和家里关系微妙，往年必定要大肆庆祝的日子，今年也没人再提。

眠眠和青野在商场里，挤在办年货的人群中，来来回回转悠了两三圈，也没找到一件让她觉得合适的礼物，倒是先逛了个腿软。

“没想到才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青野拿着排到纸号，和眠眠挤在一张椅子上，唏嘘着。

“我本来想，要不要叫大家一起到家里给他庆祝一下，不过，他最近好像不太想见人的样子，连饭都不去我们家吃了。”眠眠惆怅的说，“以前放假时候，午饭晚饭还是一起吃的，现在不是卧在卧室，就是在客厅拼乐高，要不就是一早不见人了。”

“嗯……毕竟他妈妈刚刚过世，伤心也是正常的。”青野父母、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还在，还没经历过挚亲离世的悲痛，实在是难以将心比心的去体会荣禄的感情，只能很俗气的用常理去推测理解，“这种事，我是不太知道要怎么安慰啦。”

“嗯……其实我担心的不是他伤心，而是他表现的不太伤心。”眠眠捏着喝的只剩下珍珠的珍珠奶茶塑料杯子，现在这个时代了，年轻人已经不再沉迷奶茶了，这家奶茶店反而逆潮流的大方起来，太甜，奶味不够，难怪生意一般。换成荣禄，八成尝一口就要扔了一整杯。

“不太伤心？”青野眨眨眼，“怎么说？”

眠眠歪头想，说，“也不是不伤心，就是……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伤心。”

青野茫然的看她，不理解什么叫没有想象中伤心。

“一般来说，儿子和妈妈会比较亲吧。何况荣禄对他妈妈，基本是有求必应，你也见过的。”

青野回想他们一起去采摘园时候，所有人都跑去玩了，只有荣禄一路乖乖跟着他妈妈，叶青仪只要张口，荣禄无所不应，而且绝对是真情真挚的，和平时在学校那个对人爱理不理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就是因为他的对比，阮风鸣还挨了批。

她认同的点点头，“是。”

“据我仅有的信息，荣禄爸爸是那种不太着家的人，他哥哥比他大十来岁，他高中前，和他妈妈基本是形影不离的。按理说，叶阿姨去世，他应该会痛不欲生的。我知道叶阿姨去世那天，甚至都怕他想不开。”眠眠叹气，“但是，他除了把自己窝在家里，哪也不去，表现得太冷静了。”

“男孩子，感情比较含蓄？”青野想了想，推测。

“可能吧。”

他们俩看着旁边两个小孩因为等号不耐烦，开始要哭闹，他们的妈妈哄着小的妹妹，叱责哥哥不要吵闹，扭头又指示丈夫去给孩子买零食，一家人守着大包小包的一大堆东西，手忙脚乱。大一点儿的孩子拉着他妈妈的手撒娇要抱，不小气碰到了一个纸袋，他的机器人玩具和妹妹的小公仔，掉了一地。

妈妈边责备他，说着以后再也不给他们买玩具了，一边把玩具重新收拢回袋子里。小男孩嘟着嘴坐在一边委屈，很快又发现了新的乐趣，他拉着挨他一头的小妹妹，跑去商场墙边的抓娃娃机旁边，仰着头看人家抓玩具。

商场的抓娃娃机爪子松，情侣们怎么抓都抓不中，明明抓起来了，也在最后关头重新掉回去。小男孩熊孩子一样站在一边嘲笑人家，可能都看不懂怎么回事的妹妹，跟着傻乐，清脆的童音在嘈杂的人群里，也极有穿透力。他们妈妈守着一堆东西，头痛且欢乐的远远望着孩子给人家小情侣添堵。

“肯能我比较敏感，我爷爷住院那次……我怕的完全没法正常说话和交流，但是叶阿姨去世到现在，我还没见他哭过。”

青野已经跑神了，扭头回来，不可思议的看着眠眠，人家小朋友这么闹腾，你竟然还沉浸在刚刚的话题里。

“我有半夜偷偷去偷听，他也没半夜一个人偷偷哭。拼乐高时候，也是不紧不慢很有条理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有情绪崩溃，虽然和他哥哥打了一架，但那时候也像没事人一样，没有再提过……”眠眠滔滔不绝。

青野嘴角抽搐，“你是不是和他住在一起，皇帝不急太监急，承受了什么压力？”

“……”眠眠无语的等着比她还心大的闺蜜，“是不是你太没同情心了？”

青野仰天长叹，“眠眠同学，你以后一定是个好妈妈，只有担心不要母爱过于泛滥就可以了。”

“……”

眠眠被青野歪了楼，不客气的给了她一胳膊肘。

她们的号到了，和那两个小孩的家庭前后脚进了火锅店，精力旺盛的小妹妹缠着妈妈问能不能也去抓娃娃，想要粉色的小象。小哥哥意外的没有熊，还有模有样的训斥妹妹，“那个是有机关的，抓不到的”。

小姑娘不服气，“那是运气不好，我运气好！”

“要不，我们一会儿去抓娃娃吧。”眠眠建议道。

“啊？”青野懵了。

“运气好的话，就能抓到了，抓到的话，是不是带着幸运属性的礼物？”眠眠星星眼，问她。

青野筷子上夹着的肉片又重新掉回红油锅里，心想，她的闺蜜，已经因为找不到礼物，把强加给自己的责任，推卸给运气这种玄妙的东西了。

她们俩跟在两个小朋友后面，分别占领了一台抓娃娃机。

“只能抓10块的，抓不到就走，不许哭。”小朋友的妈妈打开手机开始扫码付钱，“2块钱一次，你们俩一人一次，妹妹先来。”

小妹妹站在机器前，其实根本不会用操作杆，哥哥扶着她手帮她来回晃动遥控杆，她听到哥哥说“拍”的指令后，一脸严肃的拍一下。

无果，无果，无果，无果……

“最后一次，没有抓到我们就走。”妈妈再次提醒。

小妹妹严肃的点头，然后拒绝了哥哥的操作，要自己来。

另一边眠眠同样啥也没抓到，听到了小豆丁自己要抓，好奇的扭头看，只见人群围观中间，小妹妹垫着脚，抓住操作杆胡乱的扒拉了两下，也不看瞄准没有，时间才去了两秒，她已经利索的啪一下按下了按钮。

她家长都已经在拎袋子准备走人了，然后奇迹发生了。

那个到半空掉下去的小梅花鹿，掉到旁边的小玩具身上，弹了一下，半个屁股悬到了掉出口的上方，将掉不掉，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大家：“……”

小妹妹茫然一瞬，应激反应一样，抬起脚踢了机器一下，鹿掉了出来，引起一阵惊呼。

眠眠、青野和小妹妹一家：“……”

小妹妹委委屈屈说，“我想要小粉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