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被电话吵醒时候，是早上7点钟。

她昨晚在公司加班到10点半，整个人因为用脑过度，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自我感觉完全是昏迷。

她迷迷糊糊的接起电话，“喂。”

“下雪了。”电话传来荣禄清醒的声音。

“嗯？”眠眠拉开窗帘，外面天色灰蒙蒙的，有洋洋洒洒的雪花在轻盈的飘着，眠眠醒了神，语气兴奋起来“真的下雪了唉！”

“我们去故宫吧？”荣禄提议。

“啊？”眠眠这次彻底醒了。

雪中的故宫有多美？几乎每年下雪时候，眠眠都要被各种APP和新闻推送一遍，通过图片、动图和视频，来瞻仰雪中的故宫。

北京没有多少水汽，洁白轻盈的雪花，和故宫的红墙碧瓦，古典建筑在美学上奇妙的相得益彰，平时可能忽略的屋脊瑞兽、排水口吻兽、宫殿前的石龟铜鹤，全都有了活气一样，在取景框内，线条光影都变得无比灵活可爱。

大概是因为雪的动和建筑的静形成了微妙的美学反应，让人沉浸在时空交错的美中。

眠眠掀了被子，“马上，我换衣服，你买票，我们地铁站，我们应该在哪个地铁站见？天安门东还是天安门西？”

“天安门东见。”荣禄笑，“我已经买了电子票了，不急，你慢慢来，一直在室外，你记得穿厚点。”

眠眠蹦下床洗漱，兴奋的像只小奶狗要出去撒欢，换上了她最厚的羽绒服，戴上帽子、围巾和手套，弯腰换鞋时候感到艰难。

被她洗漱声音吵醒的室友，看她这一身打扮，乐道，“嚯，你是要办成爱斯基摩人去盖冰屋吗？”

“我要去故宫！”眠眠开心。

“年轻真好。”不到三十岁的室友感慨着，“世界是你们的，加油。老年人在网上看看图就可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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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眠低估了公共交通的供暖系统……在地铁上热懵。

大概是下雪效应，猫在全北京城的爱好者们，从四面八方涌向故宫，换乘上一号线，眠眠看到年龄大大小小，纷纷带上了型号各种各样的摄像设备。

一大早就拥挤的车厢，到了天安门站，瞬间变空。

眠眠跟着人流往外走，还听到车厢内有人好奇，“这都是去故宫的？故宫今天有活动？”“下雪了。”“哦！”

没什么见识的眠眠，在地铁出站口找到了等待她的荣禄，看到荣禄身上同样挂着单反，眠眠会心一笑。

上午十点多，故宫的票售空了。

眠眠看到朋友圈消息，被游客热情惊呆。

他们到的不算太晚，但好位置早已经被摄影爱好者们长枪短炮的占满，到处都是三脚架，眠眠闹不清楚这时候是来看景，还是看人，还是看设备的。

他们挤不过人群，直接先买票去了珍宝馆。人口密度锐减，趁着雪正在下，荣禄举起相机拍照。

眠眠凑在他旁边，拿着手机随手拍，发朋友圈。

眠眠站在窗边，荣禄举相机拍她，红色斑驳的窗框，和白色的羽绒服，颜色撞到一起对比鲜明却和谐。

简单拍几张，眠眠拉着荣禄进展馆内，挨个围观价值不菲的国宝展品，对工艺和材料的昂贵赞叹不已。清宫的金饰工艺之精细复杂，眠眠叹为观止。

在这里，换成了眠眠手机的不停拍拍拍。

他们遇到两个女孩，其中一个大概是做珠宝工作，正小声给同伴讲着哪一块宝石价值不菲，哪一个工艺是用了什么方法，眠眠突然感慨，行行不易。

他们从珍宝馆出来，竟然在屋檐看到了传说中的御猫。

肥胖的杂色猫，眠眠辨认不出来具体的品种，正百无聊赖的卧在房檐上晃着尾巴，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大概是在外面被游客发现，躲清闲躲到了珍宝馆。

眠眠用手机拉近镜头，镜头中能看出它的确是只小野猫，毛有尘土，脏脏的，有些打着绺，方向不一，虽然大概它祖上血统昂贵，但到了它，已经家族动荡，不再讲究，免了几分娇气，找回了不少野性。对人不惧不畏，保持着适度的好奇心，听说还会去找人要吃要喝，吃饱喝好，又大摇大摆走了，不给人碰，傲的很。

“你快拍。它要溜了！”眠眠拽荣禄。

荣禄慵懒的举起相机，随随便便的一举一拍，就了事了。

眠眠不放心，看御猫可是她来北京实习的心愿之一，荣禄这么随便拍一下，行吗？

她把相机要过去，自己放大了看，回看的照片上，御猫卧在屋檐上，仰着头出神凝视远方，眼睛半眯，充满迷离，雪花在它身边飘荡，像看破红尘的出世在外的高人一样。

眠眠把相机还给荣禄，脑中莫名闪过，荣禄和这只御猫有一些像。

即使在人山人海中，眠眠依旧惊叹于中轴上的主建筑。即使看上去，远没有影视剧中的恢弘壮阔。

“原来只有这么大吗？”眠眠感慨着。

“你想想，现在这里多少人，在明清，这整座宫殿又有几个人，你对比下你住多大地方，再对比下这里，小吗？”荣禄说。

眠眠想想，果然是世界顶级宏伟的宫殿。

因为到处是人，平视过去，几乎没什么可拍的，荣禄只好把视角抬高，拍着宫殿和天空。

他们过了太和殿后，眠眠决定还是暂时战略性撤离，去偏殿看看。

西半区的偏殿游客骤然减少，因为游客少，宫殿内没了匆匆忙忙的感觉，但宫殿内早已经搬空，只剩下一间间空屋子，眠眠看着介绍，知道有时候一个宫殿其实要住两个妃子，也感慨“皇家房源也紧俏啊。”

站在门口存着黑制服的工作人员听到，悄声笑起来。

眠眠注意到，偏殿虽然人不多，但站在店内的工作人员，似乎都是两人。她好奇的脑洞道，“你说，要两个人，是怕闹鬼吗？”

荣禄对此保持沉默。

逛到御膳房，眠眠自己也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她一早出门，饭都没吃上，逛了小半天，饥寒交迫。

找吃的路上，眠眠感慨着，“古代皇帝也不容易，御膳房这么远，送过去菜都凉了。和我们吃外卖不是差不多？还不如我们，想吃什么能1分钟内端到面前，吃口热乎的。”

“要气派，也是有相应的代价的。”荣禄说，带眠眠去吃所谓热乎的。奈何故宫不提供什么和名声相应的餐饮服务，朴素的让人落泪，热乎的也就是烤肠、玉米和泡面了。

味道倒是齐全。

“我要老坛酸菜面。”眠眠也是好样，能填肚子，就能达到基本需求，自己不太能吃辣，依旧对老坛酸菜跃跃欲试。

她们端着泡面，从店里出来，连张桌子都没有，只好端着热气腾腾的泡面，寻个走廊，一路望去，走廊上凡是能坐的地方早被人坐满了，眠眠眼尖找了个干的台阶，拉着黑着一张脸的荣禄，不干不净的坐下。

眠眠看荣禄的表情，觉得荣少爷的洁癖又被激起了，大概连胃口都得受影响。

眠眠乐得开心，掀开盖子。

两个人，在下雪的故宫内，坐在台阶上，咬着塑料叉子吃泡面，就着不知道会不会有污染的雪片当作料，吹着冻脸的寒风。

眠眠吹着面，哈气和面的热气，一起在空中雾化成一团白气，吃口老坛酸菜牛肉面都辣的恨不得吐舌头，绝对出于嗜辣爱好圈的底层鄙视链。眠眠一边喘着一边喊，“太辣了。”

荣禄端着他的香菇炖鸡面，默默的递过去，跟眠眠交换。

眠眠却吃辣上瘾，明明辣的不行，还要时不时从荣禄这偷一筷子面。

即使在飘雪的天，眠眠也因为一碗泡面吃的一头汗。

荣禄淡定的无视来偷面的叉子，决定出去后要带她去吃点好的。

眠眠看荣禄在她偷走面后，依旧平静毫不嫌弃的样子，努力回忆着刚认识时候，别人碰过的东西，都不太吃的荣禄，已经判若两人。

“荣禄。”

“嗯。”

“我们下次继续一起旅游吧。”

“嗯？好。”

“我喜欢这样。”

“吃泡面？”荣禄笑。

“嗯，和你一起蹲在屋檐下，一起吃泡面，一起看雪，一起挨冻，很有意思。”

荣禄没想到吃泡面还能吃出个告白，这大概算得上人生最值的消费之一，原本嫌弃的泡面，好像味道也比先前好吃了不少。

荣禄笑笑，“嗯。”

下午雪停，拍照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没了雪，故宫的瑟瑟寒风存在感突然变强，游客们被冻透，不愿再顶着寒风在这挤，来日方长。

“走吗，冷不冷？”荣禄询问眠眠。

“还好，我们再逛一会儿，我听说人少了之后，才能看出来这是个宫殿。”眠眠把手从她厚厚的羽绒服袖子中探出来，伸过去捏捏荣禄的手，荣禄感觉到温暖的热度，不再催她。

早上在地铁上热懵，这时候优势显示出来了。

他们为了等人走，干脆去了纪念品店，在琳琅满目的故宫出品纪念品中挑挑挑。

纪念品不少价格算得上亲民，眠眠数着家里的亲朋好友关系不错的同学，本着小件、好带、不沉，买了N卷“朕知道了”的胶带、各路格格的笔、书签、手绳、手机壳、袋子、日历……又给家长老师挑了仿制的瓷器茶具。

活像凑了一堆漫展福袋。

购物活动持续到下午三点多，人已经散去了大多。休息完毕，荣禄和眠眠重新穿回太和门，站上台阶，向故宫内望去。

这时候游客基本已经聚集到后花园去，前朝大殿，空旷起来，露出了它沧桑下原本的面貌。

空旷辽阔的感觉扑面而来。

眠眠很难想象，会在一个建筑前感受到辽阔。

地温已经融化了并不厚的积雪，地砖被雪水浸湿，色彩变得更加的暗，脚下的地砖，已经因为在历史中的损耗，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坑坑洼洼，眠眠脑海中浮现起曾今看《末代皇帝》时，溥仪追他的奶妈，奔跑而出的片段。

就是在这里拍的吧。

眠眠把手机开了广角，却怎么试也拍不出眼睛所看到的。

世界广大，等着他们去看、去摸的未知还有太多太多。

眠眠放弃了拍照，把手机塞回口袋。

转头时，荣禄也已经没在拍。

眠眠靠近他，拉着荣禄的手，认认真真看着阴天晦暗下的沧桑宫殿，用眼睛尽量的把它记在脑海里。

眠眠想，这以后一定会构成她不会忘记的回忆。

在广播开始通知今日参观即将结束，请游客有序离开时，眠眠和荣禄再次从头到尾走了一次中轴线，在从神武门出来的瞬间，眠眠在心里默默的念着，“我想一直一起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