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章
兰音被人潮挤倒在地，殷萝连忙冲了过来，拉着她到了休息区。
“阿音，你怎么了？”殷萝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酒还没醒吗？”
兰音仍是怔怔的，看着前方的虚空，良久没有说话。
殷萝又喊了她一声，兰音这才回过了神。
“我应该看错了。”
她揉了揉眼睛，刚才的那道身影仍然在她脑海中清晰浮现，又四周看了看，却如同泡沫般，倏然消失了。
“阿音，你没事吧？”
殷萝担心的问：“这里人多，我先带你出去。”
兰音点点头，刚出了会场，就突然哗啦啦的下起了大雨，她们没有带伞，就躲进了附近的一家麦当劳里。
慕名而来的无人机爱好者十分之多，哪里都是人山人海，殷萝一路抓着兰音的手挤到了一个座位上，打算等雨停了再出去。
“阿音。”殷萝见兰音心不在焉的状态，有些担心：“你说刚才见到了谁？”
兰音摇头：“没什么。”
雨下的很大，来躲雨的人越来越多，殷萝和兰音两个小姑娘缩在角落里，被摩肩接踵的人群挤的喘不过来气。
兰音手机响了，她用力的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小姑娘突然被挤的往她身上扑了一下，兰音一个手滑，手机掉到了地上。
座位旁边就是拥挤的人群，兰音弯腰打算去捡手机，单手人群挤来挤去，她一不小心就被埋到了人群里。
“阿音！”
殷萝惊叫一声，用手去拉兰音，但是人流极大，兰音没有捡到手机，被人推着往前走，她们之前的座位已经有其他人坐了上去。
“阿萝！”
兰音四下张望，叫了一声殷萝的名字，人群嘈杂，没有人回应。
她眉头拧了起来，有些着急。
“hello。”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兰音回头，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举着兰音的手机，用英语问道：“这是你的手机吗？”
“是的。”兰音用英语礼貌的回：“谢谢你。”说着就要伸手去接。然而那个外国人却更用力举起了手机，眯住了眼，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亲我一下。”
这种光天化日下的流氓行径，彻底惹怒了兰音。
“给我。”
兰音又重复了一下，身后有人挤了过来，她被猛然一推，那个外国人一把拉住她的手，抱着兰音到了自己怀里。
兰音有生之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陡然怔住，随后一脚踩到了外国人的脚上。
她穿着高跟鞋，细细的后跟踩到她的运动鞋上，还用力扭了下，那外国人顿时惨叫一声，一把将兰音推了出去。
敌我力量悬殊，兰音这一下摔的不轻，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人群哄然散开，以兰音为中心，退出了一个小小的包围圈。
那外国人骂了声“fuck”，冲过来抬起脚，正准备一脚踹到兰音的肚子上，突然横空指过来一把雨伞，沿着外国人的腿向上重重一敲，他惨叫了一声，膝关节痛的曲了起来，“扑通”跪到了地上。
有一只手抱着兰音起来，雨伞撑来，像是一块小世界似的拢在了他们的头顶。兰音已经呆住了，她的鼻尖涌起一阵淡淡的，须后水的清香，像是下过雨的苍绿松林，她慌张的抬起头，然而一直拖着她的那只手突然松开了。
人群纷涌，头顶的伞也迅速离开，仿佛刚才是由那股香味制造出来的迷境。她目光空空的，漆黑的眸子看着虚空，没有焦距。
“学长……陆言昭……”
兰音再次轻声呢喃。
他一定来过。
兰音在心里肯定，随后又涌起了浓烈的悲哀，即使隔的这么近，却不肯和她好好的说一句话。
这次的相遇在兰音以后的梦境中出现了很多次，后来日复一日的重复中，连最原始的记忆都模糊了。当初清晰的须后水清香也被她认为成幻觉。
或许真的是他……
又或许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想。
回国以后，李沂就大大方方的展开了对兰音的追求，兰音一开始躲着他，但因为李沂是合伙人，就算再躲也躲不到哪去。兰音上课的班级总能收到莫名其妙的玫瑰花和各种贵重的礼物，后来成了一杯又一杯“爱心制作”的芒果汁。
兰音烦不胜烦，把李沂送的礼物收拾好，认认真真的和他谈了一次，兰音说话直接，说自己不喜欢玫瑰花，更不喜欢礼物，让李沂不要再送了。
李沂却不在意的笑了笑：“可以。”
他说：“这个世界上，总不能事事遂我的愿。你不喜欢我，在我的预料之中，兰音，我保证，以后绝对不给你造成困扰，我们只做朋友，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躲着我？”
他们坐在一家西餐馆中，兰音将玫瑰花一束一束的抱过来，很大的一堆。她皱眉看着李沂：“我不喜欢你。”
兰音再次重复道：“李沂，我不想对你造成伤害，所以，我们不接触对你对我都好。”
“我不认为这是伤害。”李沂笑着说：“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最大的满足感是什么吗？”
兰音摇头。
“像星星，像月亮，即使明白不可能拥有，但依然心存向往，你望向他的那一刻，就会情不自禁一步步的朝前走去。”
兰音看着他，这番话让她的心脏有些微痛。
“不能……在一起，难道不是折磨吗？”
兰音缓慢的问。
李沂摇头：“人不能太幸福，否则会变得贪心。”
他说：“我清楚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什么配得上，什么配不上。小时候可以因为一件不能拥有的玩具而哭半天，就会有人捧到你的面前。但是长大后没有玩具，如果你哭，生活就会让你哭的更惨。”
李沂送的这些礼物和鲜花只是试探，他开始建议开一个窗户，兰音不同意，后来直接捅破了屋顶，兰音慌忙阻止，终于让他开了一个窗。
做朋友挺好的。
兰音后知后觉的想，如果陆言昭不消失，那他们现在会不会也像这样，是很好的朋友。
时间过的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冬天。今年的冬天尤其的冷，之前A大最冷的时候也有七八度的气温，可是今年刚刚入冬，直接到了三度。
学校没有放假，兰音和殷萝每天都要苦逼的挤公交去上课，江尹商一直运营着星飞培训，偶尔经常开车送他们，但也只是偶尔而已，在某次殷萝从挤成沙丁鱼罐头的公交车里逃出来时，气喘吁吁的说出了她的计划——要考一个驾照。
兰音也没有驾照，就和殷萝一起报了名。
不过很快她们就后悔了，天气越来越冷，学校也开始放寒假，兰音和殷萝都没有回家，每天起早贪黑的往驾校赶去练车。
A市最冷的时候也不下雪，反而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雨，殷萝和兰音练完车，已经晚上九点了，没有公交车，因为训练场地人迹罕至，连一辆的士都没有。
殷萝给江尹商打电话，让他来接，但是打了几次电话没有接通，兰音在旁边冻的手脚冰凉，电话突然响了。
是李沂打过来的。
“兰音，我在你们家楼下，快来开一下门。”
李沂和兰音昨天一起去谈好了一个广告合作，李沂本来打算去吃火锅庆功，但是兰音要练车抽不出来空，于是打包了海底捞，掐准时间，待兰音回家才给她打的电话。
殷萝继续打着江尹商的电话，仍然没有接通，最近的一次被他挂断了。听着对面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声音，殷萝彻底慌了起来。
“阿音。”殷萝慌乱的问：“老江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兰音拿着电话，打算麻烦一下李沂，她说了地址，十分钟后，李沂接到了她们。
兰音手脚被冻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李沂开足了暖气，弯腰脱了兰音的鞋子，兰音吓得一颤：“不……不用。”
“烘干一下。”
他说着就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蓄电吹风机，松开手递给了兰音。兰音按开暖风，没有脱鞋，拉住殷萝的手，用热风开始吹。
“李总。”
殷萝有些心不在焉的：“能不能先去一趟星飞培训？”
李沂应了一声，调转了方向。
天气一冷大街上就开始空荡荡的，偌大的商业区人迹罕至，除了几个窗口寥寥的亮着灯，其余的地方漆黑一片。殷萝刚下车，连衣服都来不及裹紧，就往大楼里冲了去。
“阿萝！”
兰音大喊：“慢一点。”
殷萝刚跑两步，突然顿住了脚步。
——江尹商站在商场门口，灯光将他的身影映的清晰无比，他脱下自己的大衣，递给了一个女孩子。
女孩踩着很高的高跟鞋，似乎一点都不怕冷，穿着一件香奈儿的黑色毛呢套装，脸上妆容精致，正笑容嫣然的看着江尹商。
他们面对面，女孩披着江尹商的衣服，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
殷萝的身体一寸寸的石化，从每一个毛孔到发丝，直挺挺的愣在了原地。
“阿萝……”兰音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着就要冲上去质问江尹商，但是殷萝却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不用。”
殷萝笑了笑，那抹笑容无比刺眼，简直比哭还难看。
“等他自己来说。”
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那件大衣……是我买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