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长夜伊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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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相的确是要闹得城宁府上鸡犬不宁。他儿子正反已经枉死,矛头全指着国相府,凭什么息事宁人?

泼他大门一次墨自然是不够的。

他早与城宁不和了。国相一职本就分内外两者,内相主朝内事,外相主朝外事,但因外相之权日益壮大,世人便都称外相为国相。他这内相倒是显得不伦不类,像是多出来的闲职一样。

内外相同存于朝,互相牵制,还是几百年前曦晚在位时添的制度,为的就是防国相一家独大,危及王位。

可如今他城宁一句话,连缘由都没说,就罢免了西北议曹。

议曹乃谏官,岂是能说罢就罢的。

他脑子里正转着人人自危这几个字,突然有人给他呈上来一封信。

那下人一直低着头,但看装束,的确是他府里的人,于是内相也并未多想,拆开信草草看了一遍。

“哈!城宁小人,你死期该到了。”

……

曦昭动作很快,第三日便派下人送来了官服,和官服一并送来的是一纸任令。

下人还道,宫外有处宅子也一并赏给大人了,晚些就会有车马来接您过去。

珑摸着官服上绣的虎纹,问他可还能进宫看望妹妹,下人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他便立刻收回了手,看也不看那套衣服,打发下人回去了。

可珑直等到第二日早晨,都没见到有谁来接他,侍女照旧送了早膳过来,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珑说他想去看看妹妹,侍女却道:“小姐已被送去内宫了,先生不方便进去。”

内宫里住的是皇帝和女眷,他身为男子,只能住在外宫的院子里。玲之前也是住在外宫,大约是考虑到珑走了后,她一个女孩子住在外宫总归不合适,才挪去了内宫。

珑却不这么想,他只当曦昭是借着这个理由圈禁他妹妹,对曦昭本就为数不多的好感便又少了几分。

他不知昨日朝里已如水入油锅,炸开了去。

东议曹一早便递了本折子,通篇只说了两件事:一是声明西北议曹之冤,又阐述了其功劳,说将如此忠心耿耿之人埋没实在不妥,应当官复原职才是;二是东议曹提到星辰之子来了曦城,传闻此人才华绝代,应留在朝中任职才是。

内相顺水推舟:“恰好前侍御相引退,此职位还空着,不如便任其为侍御相,如何?”

城宁与内相同列而立,一听此言,冷冷斜睨着他。

国相长史进言道:“此人不知底细,不可妄用。”

城宁虽未说什么,但长史的意思便是国相的意思,国相反对,他们也不愿明面上唱反调。

于是众人纷纷应和,只字不提西北议曹之事。

“我朝向来选贤与能,凡是贤良之才都可入朝为官,国相当年也是匹夫一名,如今却也能大权在握,凭何就能以底细为由,拒绝一位才子呢?”

“内相多虑了,”城宁不急不缓地道,“老夫早就听闻星辰之子的名声,可传闻终究是传闻,谁又能证明此人确实如传闻一样才冠天下呢?”

曦昭坐于主位之上,垂着眼,一言不发,好似前面吵着的几人都与他无关。

他身为皇帝,国相廷议之时是要在场的,不过众官员都认为曦皇不理政事,来听廷议也是例行公事而已,多半不必理会他。

可今日曦昭却认真听了。

“孤觉得,内相所言极是。”

他声音不大,城宁是头一个听见的,当即就咽下了嘴里没说的话,其余之人见国相闭嘴,也纷纷静了下来。

曦昭很满意这效果,下面的人都垂首等着他说话,他便越不紧不慢,打着城宁一样的老官腔,缓缓道:“我朝向来选贤与能,非贤能者不得入朝为官,若那什么星辰之子能证明自己确有才能,能担当大任,这侍御相一职便就给他做又何妨?”

“陛下圣明。”内相拜道。

城宁抿着嘴未说话,听曦昭又说:“西北议曹是哪位?”

“回禀陛下,是濯清。”

“哦,”曦昭做恍然大悟之状,“孤记得是位正直之士,为何会被罢官?”

“此人对国相不敬,故而被罢官。”有一人站出来道。

城宁一愣。

“是多大的不敬,才有被罢官之错?”曦昭这话问到了点子上。

“此人并非对臣不敬,而是对陛下不敬。”城宁这样答道。

“哦?”

内相死死盯着城宁,不敢放过他脸上任何表情。

城宁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此人指责陛下所托非人,说陛下将大权交于一奸人手中,这不是对陛下不敬又是什么?”

他又说道:“何况臣国相之位,乃是先帝所任,此人这样说,便是连先帝也算在其中了。”

曦昭嘴角抽了抽,没再说什么,这事吵了许久,最后不了了之了。珑的任令与官服已交到他手里,城宁却从中横插一手,这事不得不搁置下来。若他强制下令,城宁只动嘴皮子就能把任令给打回来。

他曦昭还是没斗得过城宁。

城宁回了府上,沉思许久,才对管事说道:“去查查那星辰之子究竟是什么来头,我再去牢里看看乐儿。”

这事情很快传到了曦昭耳朵里。

“国相近来去牢里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御坐在他对面,手里端着杯茶,“我特意叫人别给城乐好药,让他伤好的慢些,可这么拖下去,他迟早就能动弹了。若让他说出话来,决曹就不得不开审这案子,凭城宁的本事,帮儿子脱个罪根本不算什么,到时候我们才是真前功尽弃。”

“那再打他一顿便是了,打死才好。”曦昭愤愤道。

“你说的倒是轻巧,国相持着令牌,我们能打城乐,他城宁就不能拿着令牌要狱卒停手吗?”

“那应当怎么办?我在他那里连让个议曹官复原职都做不到,他能将事情扯到我父王身上,我又能说什么?”

珑在一旁听着他们争论,一言不发,权当这两人只是空气。

“珑,”曦昭注意到他,“你有何见解?”他是真动了气,都不称他为“先生”了。

轮椅上的少年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让珑做这侍御相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只有朝中有我的人,倒了个城宁就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曦昭念念叨叨,“濯清的确是可用之人,又与城宁结了梁子……”

“可城宁给濯清扣了这样一顶帽子。”说话的是珑。

曦昭和御双双看向他,珑眼睛都没抬:“这事情说着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有人能证明濯清并未说过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就行了,不如就将这事情闹大,立个案子,让人好好审审就行了。”

御笑了:“这可不是废话,万一审出罪名来了怎么办?”

“这也是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曦昭也笑了,“那就让先生来审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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