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六个世界(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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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弟,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你吗?”顾念说,“因为你拿走了唯一能治好母亲的灵药, 还在母亲床前出言不逊,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

白桦闭上眼睛, 一声不吭。

“可你大概不知道吧?当我对药的事起了疑心,问起张继时,张继告诉我说,他师父做的灵药,解毒救命固然有效,但最多只能存放三年。三年之后,就算封在密闭的匣子里, 也会消失不见。而这事, 当年他给父亲灵药时,并没提过。”

白桦身子一震,猛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顾念。

难怪, 难怪每次重生, 当自己想看灵药时,都会发现灵药已经消失。

当时他还以为是灵药在他进府之前就被人偷走,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灵药本身的关系。

可这些,他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怎么可能知道?白桦的眼神暗淡下来,充满了伤心。

如果早知道这点,他在前面那么多世重生的时候,把这事告诉老荆南王夫妇, 他们是不是就能早做预防,老荆南王妃就不会早早死去了吧?

明明嫡母对他那么好的。

白桦忍不住咬住了嘴唇,眼圈慢慢发红。

顾念看他这样,伸手慢慢摸着他的头发,低声说:“恩弟,以后留下来陪着我。你看,父亲母亲都过世了,以后这偌大的王府,只有我们兄弟俩相依为命。如果你还要离开我,剩下我一个孤苦伶仃,多可怜。”

顾九说过,二少爷吃软不吃硬,如果一个人对他软语哀求,他会犹豫为难。但如果强行逼迫的话,他宁可玉碎。

顾念想让弟弟留下来,毫无心结地。他以前亏待了弟弟那么多,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

果然,白桦明显犹豫了。

毕竟,他做这些,只是为了哥哥好,并不是真的忘恩负义。如果他留下……

想到这里,少年突然身子一震,猛地清醒过来。

他是个灾星,一个重生了四十多世却对任何事情都有心无力的灾星。要是留下来,一定会继续害了顾念,会让王府分崩离析。

不行,他一定要离开!离得远远地!

少年伸手用力一推,自己向床里面躲去。

要离开哥哥,必须离开!一时间,他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顾念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又钻了牛角尖,心疼得爬上床,整个人都把他护在身下,免得他再继续挣扎。

“恩弟,留下来陪我不好吗?”

不好!绝对不好!你敢让我留下来,我就继续害你,害你的未婚妻,让你阖府不宁!少年喉咙受伤没办法说话,努力用眼睛表达这个意思。

“恩弟,你想说你留下来会继续作坏事害我?”

白桦用力点头,做出一脸凶狠的模样。

可他现在全身都是伤,脸颊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这副表情做出来不但不吓人,还让人没来由想起那些可怜巴巴的流浪猫戒备的样子。

“你真这么坏?”顾念又心疼又想逗弄他。

少年继续点头。

“啊,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了王淑雅呢?”顾念问。他知道想真正留下弟弟,有些事情必然要面对,不然这么不清不楚地,弟弟早晚会找机会逃走。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破坏荆南王府和王家的联姻,让哥哥没办法再得到王家的助力,这样自己得到世子之位的阻力也会小一些。白桦一撇嘴,头转向一边。

这么明显的事情,竟然还要再问一次。

“哦?原来是这样啊!可是我怎么听说,其实王家嫡长女其实行为不检,每年都会乘马车去别处游玩,表面上说是游山玩水,其实时常招各地美男相陪,嬉笑狎戏?”顾念问。

这件事是影查到王家的事后,顾念让他细查,随后才得到的情报。

刚知晓这事时,影吓得大汗淋漓,还以为自己知道了什么权贵隐私,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没想到顾念只是低低说了一句“果然如此”就让他退下了。

当时影回去后,才发现全身都是冷汗。可他过后琢磨了一下,觉得王爷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让他去查。

他不由对王爷的神机妙算更加佩服。

毕竟,王家女那么做,肯定有辱门风。王家为了不让这事外传,就连自己家里很多人都不清楚,只有时常陪王淑雅出门的那些心腹中的心腹才知道。

影为了查出真相,甚至还折了几个得力的手下在里面。

可想而知查得有多难。

少年一愣。他针对王淑雅,只因为前几十世的遭遇让他觉得这个女人不是善类,不是哥哥的良配。

可他毕竟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没势力没人脉,不可能知道这种阴-私之事。

王淑雅她竟然是这种不知廉耻的浪□□人?

一想到这个女人每一世都差点儿成了哥哥的妻子,甚至有几世还美梦成真,他就气得牙关紧咬,整个脸颊都鼓了起来。

真是不可原谅!

顾念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得这个弟弟可爱得紧。

分明什么都喜欢摆在脸上,一点儿心事都藏不住,为什么自己以为竟认为他是个又阴沉又狠毒的人呢?

要不是有那连续几十天的梦的警醒,只怕他这一辈子知道真相后都要在后悔和痛苦中度过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收紧胳膊,把少年紧紧地抱在怀里,一点儿都不想松开。

以后,他都绝不会再放手,绝不!

门轻轻响了一声,张继端着药走了进来,低垂着头说:“王爷,药已经好了,对主子身上的伤有好处。另外,主子肺腑也受了伤,王爷记得不要太用力。”

顾念一下子想起张继说白桦骨头长歪的事,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下,果然看到少年额头隐约有冷汗渗出,显然被他抱到了伤处,疼得狠了。

他赶紧放松了力道。

以前被父亲请出家法时,明明只有两分疼,顾恩也非要嚎出十分的架势来。可现在少年疼成这样,却只是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顾念再次想起顾九的话,这些天,顾九照顾少年时,再疼,少年都一声不吭。

有时候比暗卫都能熬。

这得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到,毕竟暗卫是受过专门的训练的人,而少年只是个普通人。

顾念伸手接过药碗,张继很有眼力地退了出去。

“这药挺苦的,不过你要好好喝了,我可不想我的弟弟以后一脱了衣服,满身都是丑丑的疤,那可难看死了。”顾念吹凉了药,故意对怀里的少年说。

白桦瞪了他一眼,把头偏到一边,明显不受他的激。

先前顾九喂他喝药时,软的硬的都用过,最后什么办法都不好使时,才只能点了他的穴硬灌。

现在顾念想用几句话就骗他把药喝下去,怎么可能。

“恩弟不肯喝啊,那好吧,听说软玉温香最好用,不然我在府里找几个漂亮的下人过来,帮着恩弟喂药怎么样?我听国师说,他生病时就让那些丫头含着药哺给他,据说效果特别好呢。”顾念说。

少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顾念故意做出要下床的样子,白桦赶紧从他手里抢过药碗,一口灌了下去。灌得太急,他忍不住又咳了起来,咳得眼睛都出来了。

顾念拍着他的后背,直到他气息顺了,这才把他放到床上,用被子盖好:“恩弟先好好休息,外面有不少人守着,有什么用的,露下头就会有人过来。等下哥哥来看你。”

说着,他端了药碗走出房间。

多少个暗卫盯着这一个小小房间,顾恩根本没机会逃出去。他现在还有些事要吩咐影去做。

白桦舒服地松了口气:“小统,你说这呆子怎么不说自己口对口喂我药呢?”话里满是遗憾。

系统没理他。

每一世宿主和目标在一起后,那节操就变成了天边的流星。

另一边,影低垂头着,听完顾念的吩咐,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

“王爷,为什么王爷会把二少爷再接回来?”

他知道王爷这些天有点儿怪,可轻易放弃那些罪责仇恨,冒着被朝廷察觉的风险,用李代桃僵的办法把人弄回来,影实在想不明白。

明明当初一定要置二少爷于死地的也是王爷啊!

要说是想把人攥在手心里慢慢折磨,但看上去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王爷看着二少爷时目光里的温柔和专注,以及毫不掩饰的心疼,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这是……魔怔了?

顾念笑了笑:“你好好想想我这些天让你查过的那些事。”

影左思右想一番,忍不住抬起头:“属下愚钝。”

那些事谁家的都有,虽说有一些也牵涉到二少爷身上,可这和王爷的恨有什么关系?

“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明显,”顾念说着,指了指影的眼睛,“比如说,王家大姑娘生前时常离京,如果不是深挖,你会怎么想?”

影迷惑地眨了眨眼睛。王淑雅的事他确实吓了一跳,也庆幸二少爷错有错着,才没让王爷娶了那么一个姑娘。

但二少爷那么做可不是出于兄弟情深。

“如果你真的想不明白,就回去再想想。身为暗卫,也要多动动脑子。”顾念说。

影怀着满肚子的疑问离开了。

顾念站到窗前,看着影的背影。

他并不是有意卖关子。影虽然对他忠心,却只是手下,远远达不到对朋友推心置腹的程度。

白桦重生轮回的事,是他和白桦两人间的秘密,他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

这样一来,他对白桦突然转变的态度就很让人怀疑了。

连一向跟在他身边的影都这样,更何况别人。

张继是隐医的徒弟,性子里很有些随波逐流,并没多少好奇心,看到白桦时,感到意外却没多问。

他不是多嘴的人,顾念不怕他把这事说出事。

何况以后白桦的伤还要他亲手照料,不能不让他知道伤者的真正身份。

但其他人,顾念不能不多想。

或许可以给白桦弄张□□,让少年换个身份在府里活着。前提是少年肯配合。

至于身份,倒是比较好说,远房亲戚、故人之子,随便都可以拿来当挡箭牌。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让堂兄知道这件事。

虽说弟弟是罪囚,但如果罪名本身就不成立的话,堂兄应该不会刻意针对白桦。只要他肯向皇帝说清楚原委。

可想到前几世的梦,想到国师对皇帝说的话,顾念拿捏不定。

他敢肯定,国师这一世应该已经卜测出了他的事,并且告诉了皇帝。不然国师不会在前些日子突然说让他多想想国事。

当时他听完那些话后,很有点儿摸不着头脑。直到做了那么多夜的梦,他总算猜出了真相。

皇帝堂兄毕竟要以江山为重。

但他对白桦是什么态度呢?

那个流判三千里,别说是白桦,就连他都相当意外呢。

先前人人都以为顾恩必死无疑。

他在这里揣测的时候,国师已经悄悄进了皇宫,正在和皇帝密谈。

“陛下,荆南王从国师府离开之后,当天早上就离开了王府,带人去了平安镇,将顾恩追了回来。”国师说。

皇帝松了口气:“这样吗?看来事情暂时还向着国师卜测的方向走呢。”

国师眉头微微皱着:“但臣卜测的结果,之后的变数仍然很多,臣也没把握最后到底会是什么样儿。”

“无妨,”皇帝说,“只要能够保住我和念弟的情意,不逼着我对荆南王府出手,任何办法我都想试试。不过,国师,你说他去国师府,跟你说了他做过几十天的梦?”

“是的,这一点非常奇怪,”国师眉头皱得更紧,“臣仔细观察过荆南王,他身上确实没有梦魇之术的印迹。那些梦并非人力施为。”

“或许是老天也在帮忙吧,”皇帝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既然念弟没把这事告诉我,我就当不知道顾恩在他府里……不过,你说顾恩伤很重。”

“是的,这也是臣想说的另一件事,顾恩如果不好好将养的话,只怕梦不久矣。”

“这样啊……”皇帝摸了摸下巴,“那朕就下个旨,赐些药材给荆南王府,好让他放开了手去治顾恩。唉,还得找个好借口,有个过于精明的弟弟就是这点不好。”

皇帝很无奈,皇帝很头疼。

顾恩也很无奈,顾恩也很头疼。

他吩咐完影回来,再次回来时,就被从屋里冲出来的顾恩撞了个满怀。

他生怕伤到了人,赶紧伸出手把瘦弱的少年搂在怀里,柔声问:“恩弟,怎么了?为什么不在床上躺着?”

少年愤怒地瞪着他。

顾念叹了口气,低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住在王府,可是我不看着你,实在不放心。”

他先前用哀兵政策稳住了少年,但对方哪是那么乖乖听话的人,果然回过味儿来之后,就打算找机会溜走了。

可惜,他能答应弟弟一切事情,哪怕上天摘月亮都行,却绝对不可能放人离开。

这辈子,他都不放手。

“来人,把你们小主子带回去。”顾念说。

立刻有暗卫出现,把白桦强行带到了屋子里,放到床上,还点了穴道。

不想当二少爷,就不当吧。可仍然是这府里的主子,这个绝对不会改变。

顾念揉了揉额头,转头看着白桦:“你知道我去做什么了?”

白桦闭上眼睛,看都不看他。

“顾九因为不服从我的命令,已经被我惩罚了,现在正在外面受罚呢。”顾念说。

白桦一下子睁开眼睛,焦急地看着顾念。

顾九虽然对他强硬了些,但少年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心里其实对他一直很感激。现在知道他因为自己受罚,少年哪忍得住。

明明喉咙受伤不能说话,少年仍然恳求地看着他。

顾念故意装作看不懂他的眼神,继续说:“二百棍子呢。普通人挨上十棍子就鲜血淋漓的,五十棍就已经不成人形。虽然他有功夫在身,身体比一般人强一些,可二百棍下来,差不多就是活活打死吧。”

白桦咬着牙,继续哀恳地看他,顾念估计如果他这时候不是被暗卫点了穴道,怕是早爬起来对自己跪下了。

想到这里,顾念不由有点儿吃味。

不就是照顾了弟弟几十天吗?弟弟就因为顾九来求他。而他为了留下少年,不得不用顾九来威胁对方。

他们的兄弟关系竟然变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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