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来打扫你家的那个女生是谁?”
“诶?”
当餐馆大叔说出这句话时,我不由愣住了。
“不是我爸或者哪个亲戚吗?”
大叔摇了摇头,指着夜色里看不太清的那扇门,说:“那女孩说门等你回来再清理,不过我看过里面,都挺干净的。”
“……”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以前经常和你一起的那个。”
——经常和我一起。
我想了想,除了陈荧,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能的人选了。
“那家伙是白痴吗……净多管闲事。”
我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追上江涟。
一回家,江涟就直接去了我卧室。
她这么积极的原因,自然是盯上了我卧室书架上的藏书。
“《无名的裘德》、《钟形罩》、《嫌疑人X的献身》……”
“小夏,为什么你看的都是这样的小说?”
江涟躺在我床上,翻看从书架上拿下来的小说同时还不忘挪揄我,“就是因为老是看这些东西才变成性格别扭的高中生。”
“床头枕着本《人间失格》的家伙没资格说我。”
我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看了一眼这间久违的卧室。
在离开的时候我搬走了一些东西,也多亏如此,带了这么多行李的我们将东西搬进来之后这间卧室依然没有显得太过拥挤。
我看了眼在这一年时间里精准度没有丝毫变化的壁钟,开始考虑睡觉的事情。
因为是独生子的缘故,我家只有两间卧室。
如果不算母亲那间房间,只有一张床的我这间卧室根本没办法容纳我和江涟两个人——再怎么说这家伙也是个女生,总不能跟我一起睡。
那么我剩下的选择便只有睡客厅沙发,或者在卧室里打地铺。
“……果然还是睡客厅算了。”
接下来我们还得在这里待好几天,如果睡在同一间房间总会有些不方便。
我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毛毯,将客厅的沙发拼凑在一起之后熄了灯,躺在沙发上思考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从昨晚说出要“私奔”,到今天上午准备、中午实行,傍晚就到了这里。
短短的十几个小时,我和江涟的处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昨天的我肯定想不到,自己会在一天后的现在,和江涟两个人跑回我一直在逃避的老家。
“我真是……出乎意料地平静啊。”
在离开的时候,我曾坚决地跟自己说“绝对不会再回来了”,不过等真的回到这里,却并没有多少抗拒的心情。
——或许是因为心态的变化吧。
如果是上个学期的我,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毕竟看到步雨手中杭景照片时的我仿佛世界末日了一般。
不过在暑假里稍微见过杭景一面,又和陈荧发生了那些事,现在的我即便和他们再会估计也能普普通通地交谈了。
“这么说来,我还是成长了吧。”
虽然在这个过程里失去了许多东西,却也学会了作为“弱者”的我们,应该贯彻的生存之道。
意识在无意义的思考中逐渐远去,等睁开眼时,已经是又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我正打算起身,却突然发现身体根本动不了。
还有点沉。
“……”
我稍稍仰起上半身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江涟正一脸傻笑地把头枕在我大腿上呼呼大睡。
“这样我睡客厅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我瞪了睡得正香的江涟一眼,本来想把她弄醒以此解放我酸麻的大腿,不过看到她那样的表情,就觉得做不出这种事来了……
结果等她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慵懒地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看到我怨念的表情江涟还毫不自觉地跟我打了个招呼,“早安,小夏。”
“早安个屁啊!我腿都麻了现在动不了了!”
“啊,那我来给你做按摩吧。”
“没必要!”
我指着楼梯口说:“让你床你不睡,非要跑来躺客厅,真是闲得没事干!”
“这不是担心小夏你怕黑嘛。”
“是你自己怕黑吧!”
——都这么大的人了。
“诶嘿。”
“不准卖萌!”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不停装傻的江涟,总觉得这家伙离开那座小镇之后连个性都变得有点奇怪了。
在小餐馆用过早餐之后,我和江涟回到家里,开始计划这几天要做的事。
说是计划,其实也只是我一个人在纸上排表,江涟在一旁偶尔问问细节罢了。
——毕竟会到这里来,是因为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首先是学校。”
闭门不出的那段时间,多亏了父亲的身份,学校似乎给我保留了学籍,现在应该还是休学状态。
虽然不想见到以前的那些任课老师,不过为了拿到我的档案,去一趟还是有必要的。
“然后是姑父。”
虽然我对家里的亲戚基本都不怎么感冒,可这个一直待我不错的姑父却是离开前必须要拜访一次的。
“再来是杭景。”
虽然恢复到可以拄着拐杖外出的程度,不过这家伙现在是在学校读书还是留在医院继续治疗还不得而知。
“最后是陈荧。”
“我倒是觉得先去见一见小荧比较好哦?”
一直沉默地看着时间表的江涟突然开口提议道。
“嗯?”
“因为不是还不知道杭景现在是在医院还是去学校了嘛。”
“如果是去学校的话还可以顺便办理档案的手续。”
“说得也是……”
我将时间表稍微改动一下,看了眼窗外。
因为是周日的缘故,即便去学校也没用。
“今天我们就整理一下屋子吧。”
虽然卫生方面是挺干净,不过大概是不想把房间里的格局弄乱,我的房间也好,客厅厨房也好,摆设都和我离开前一模一样。
看上去总觉得有些碍眼。
还有大门也没有清扫。
吩咐江涟去整理我的卧室后,我也将客厅里落地窗的窗帘全部拉开,然后打开玄关大门,提着水桶,拿着抹布和清洁液处理门上的灰尘。
正当我跟一年积累下来的污渍做斗争时,一只手突兀地放在我肩膀上。
不过分别一个月不到,我却产生了久别重逢的错觉。
“你终于回来了。”
陈荧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抱歉,我回来了。”
我转身微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