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兴河摇头，“不是我。”
“那是谁？”麻衣道人紧张的问道。
“这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你要回答我，你既然能看出之前风水布局，那为什么又要改？”顾兴河问道。
麻衣道人渐渐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会，说道：“之前的风水布局，太过于完美了。”
“完美难道不是最好吗？”顾兴河问道。
麻衣道人摇了摇头，说道：“不仅仅不是最好，物极必反，完美反而是最差，你们一家人，承受不住完美的气运，久而久之，你们一家人，都会因为福气太大，消受不了，而引来横祸。”
“所以你认为，完美是不存在的？”顾兴河问道。
麻衣道人点了点头，“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事。”
顾兴河拿起一只水杯，倒了半杯子水，放茶几中间。
“你看到了什么？”顾兴河问道。
“一杯水。”麻衣道人回道。
“起来，帮我一把。”顾兴河和他一起，抬动桌子，移动到东边，又问，“你看到了什么？”
“一杯水。”麻衣道人回道。
两人再抬动桌子，北边，西边，南边，最后又放回中间。
“你看到了什么？”顾兴河一直问这个问题。
“一杯水。”麻衣道人也一直是这个回答。
“你现在告诉我，我们把桌子在东南西北各移动一次，然后放回中间，为什么这杯水还在？它为什么不会变成云？为什么不会变成金子？为什么不会自己飞入我口中，给我解渴？”顾兴河问道。
如果用科学的方式，这很好解释。
可是用麻衣道人的专业知识，来解释此事，就如同打了一个最简单的死结。
虽然简单，但永远解不开。
所以还是用科学的方式来解释，那便是……绝对不可能！
一杯水想变成云，得先变成气，还要经过各种自然条件，根据能量守恒来说，那得消耗一定的能量才行。
所以绝对不可能。
而变成金子，那只能是想想，至于自动飞到你手里解渴，那你得拿起杯子，把水送到嘴边。
这个世界，四处都是绝对，哪怕只是一杯小小的水。
又怎么能说没有绝对呢。
“现在你可明白了。”顾兴河说道。
麻衣道人回过神来，“是我说的太绝对了，但我还是坚持我的见解，就算这些都有绝对，但一切都是有限的，正如你刚刚那个实验，移动了五次，可水也没变多变少。”
顾兴河摇了摇头，“你还真是死脑筋，木鱼脑袋，我懒得和你做实验了，你自己想想，有多少东西，是无限的。”
“有什么是无限的？”麻衣道人茫然的问道。
“比如人类传承至今。”顾兴河提点道。
麻衣道人浑身一震，一下子，他就发现了很多东西，都是无限的。
在释义中，菩提子无限功德。
在儒法中，学海无涯。
在道中，一生二，二生四，四生万物，道既是无限。
再度想想，要如果一切都是有限的，那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比如说人类传承至今，文明史五六千年，但人类存在几百万年，一切都是有限的话。
人类早该灭绝了。
不止是人类，还有整个生物，整个地球，太阳系，甚至整个宇宙，都该早就没了。
麻衣道人还在想，顾兴河已经起身，开始搬动家具。
一件件摆放回原位。
但再怎么摆放，也不可能回到和之前一模一样的位置，就是肉眼看到是一样的，你用精密的尺子去量，还是有差距。
哪怕摆放的很精密，可是从微观的角度，又不一样。
一旦破坏，就永远无法复原。
把最后一件沙发归位，顾兴河送麻衣道人到门口。
“你回头看看，这一切是真的完美吗？”顾兴河说道。
麻衣道人转过身来，看着空旷的大厅，确实很完美，但又确实好像少了点什么。
直到吴阿姨拿着扫把出来，把地上的灰尘打扫干净。
在麻衣道人的眼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不存在的人影，她下班回家，把包包放在桌子上，靠着沙发想休息，才发现鞋子没换。
厨房里冒出一阵阵油烟。
一位中年男人，在看着报纸。
电视开着，但没人看。
人越来越多，做着各样的事，而且好似听到他们发出的声音。
麻衣道人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完美。
霎时间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哭的像一个失去玩具的孩子，又哭的像一个懵懵懂懂，被初恋甩掉的青年。
反正，不像是一位老人。
“完美风水局，不是财源广进，不是送祸迎福，也不是驱邪赶鬼。”
“就算你布出了这些布局，就真的能发财吗？就能真的一辈子不生病吗？”
“人生在世，福兮祸所依，外物改变不了任何一个人的命运，未来的命运是不可知的，什么都可以发生，是无限的。”
“给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
“最完美的风水局，是你所看到的样子，是你听到的声音，那是一个……家！”
顾兴河说完。
麻衣道人哭的更厉害了，这些曾经都是他触手可及的，却是现在永远不可拥有。
一辈子只想布一个完美风水局，结果却亲手毁了一个最完美的风水局。
而且他这个年纪，哭的再厉害，也再也不会有人，去安抚他。
但是。
顾兴河伸出了手，半蹲着，把他搂进了怀里。
吴阿姨茫然的看着门口两人，那眼神别提多怪异。
顾兴河也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了两声，“你走吧。”
扑通一声。
麻衣道人突然跪下，然后猛的磕了一个头。
“师父！”
顾兴河愕然，笑道：“你起来吧，我不可能收你当徒弟。”
麻衣道人抬起头来，还挂着泪珠，问道：“为什么？”
“这风水局不是我布置的。”顾兴河又说了一次。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了吗？”麻衣道人问道。
顾兴河站直了腰，扶手而立，道：“世间两神算，一曰张麻衣，二曰宋布衣。”
麻衣道人激动的站了起来，问道：“是宋布衣布置的？”
顾兴河点了点头，“没错。”
麻衣道人破涕为笑，“难怪，难怪，我以前还总是笑他，笑他有太多的人情世故，总爱管闲事，往人多的地方挤，也只有他才能布置这样的风水局了。”
“他现在在哪里？”张麻衣问道。
“死了，死了三年了。”顾兴河回道，确实没说假话，宋麻衣死于三年前的一场风雪。
他是风雪中的抱薪人，但在那场风雪中冻死。
现在的宋永年，不穿布衣，他穿高档的正装，出席各种高端场所。
也穿一身唐装，安静的坐在院子里安静晒太阳。
张麻衣一下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一会才说道：“死了好啊，死了好，人间对他误解太深，死了就什么都带走了。”
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顾兴河叫住了他。
然后跑进室内，提着一个大袋子出来，“麻烦你把这些带走。”
这些都是孙曼玉买回来的瓶瓶罐罐，交给他再合适不过了，这个锅就给他背。
让他也尝试一下，人间的误解。
你个骗子！
张麻衣一走，孙曼玉很快就回来了，顾兴河自掏腰包，给了她一千五。
“怎么多了三百多？”孙曼玉问道。
“他良心发现，这算是补偿，你不要给我。”顾兴河说道。
“你一个月的生活费都花不完，还想要我的钱，你给我一边去，别在我面前碍眼。”孙曼玉马上把钱收进了裤兜里。
顾兴河大笑出门去。
世间无一亲，倒有念我人。
大袖揽清凤，腰中家财万贯。
无砖亦少瓦，醉卧美人塌。
莫说我可怜，还有更可怜人。
哈哈！
“疯子！”孙曼玉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