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君臣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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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抬头看了看窗外,那里人影攒动,灯火通明......

叹了口气道:“你先去让他们都散了吧,死是迟早的事情,再怎么担心又有何用?然后叫人持我入宫令牌,劳陛下深夜走一趟了......唉,我这身子,怕是走不动了。”

薛湛点头起身,片刻便将一切事情办好,最后从一个侍女手中接过药碗,再次回返屋内。

李靖见薛湛端着一碗药进来,横了他一眼,喝道:“端来作甚?喝了便不死了?拿下去,将我藏的那十坛好酒,取三坛来。

薛湛犹豫了许久,李靖时辰已然不多,如今看着他渡入体内的覆天诀功力而精神抖擞,便和常人无异,汤药这些,倒也真个没用,是以薛湛也不坚持,回头便去取酒。李靖一生戎马,高歌烈酒,如今将死,亦不如大喝一场,亦是快意。

这十坛酒乃是李靖的心头肉,藏了十四年都不舍得喝,薛湛都不知道这几坛酒是从哪里得来的,他只记得,自己到这里没多久,李靖便藏了这十坛酒。

取了酒后,薛湛再次回到屋内,他知李靖好酒,便取来酒杯想为李靖倒酒,不料李靖直接不耐烦道:“拿来拿来,整坛拿来!堂堂男儿,喝个酒哪来那么斯文?”说着便是抢过酒坛,大口喝了一口,随后就是一个激灵。

薛湛虽心中担心,但也旋即作罢。如今卫国公李靖全靠他的覆天诀功力支撑,就算大口喝酒,也不打紧,只是功力散时,李靖定是神仙难救......

李靖见薛湛呆愣愣的站在那里,道:“你也开上一坛,做过来与义父共饮,斯斯文文,哪像我大唐军人?”

薛湛素来不好酒,但此时亦不敢违背,忙开了一坛和李靖共饮,一口饮下,立觉喉头心口,皆是火烧般的感觉,但随后便是悠久的香醇,便是薛湛这种不懂酒的人,也知如此醇裂绵长的酒十分难得。

李靖见薛湛喝了几口便面红耳赤,哈哈笑道:“孩儿,你可知这十坛酒,是为父从哪里弄来的?”

薛湛摇头道:“从未听义父提起过。”

李靖自豪道:“那是当年我与那不灭和尚打赌赢了,不灭和尚跑遍了三山四海,才帮我弄来的绝世佳酿!我可一直舍不得喝,便是那不灭和尚上门吵了无数次,我也硬是没有拿出来同他喝上一口,你可知我苦苦留着这十坛酒,是为了什么?”

薛湛知李靖和不灭和尚取来好酒,二人打赌输酒倒也十分相符,但李靖得好酒而十数年不喝一口,却是为何?不由摇头不解道:“孩儿不知。”

李靖的眼神忽地迷离,微笑道:“那时你刚跟我不久,我便想啊,都说女儿出生时,父亲会埋上几坛好酒,待女儿出嫁时方才取出。我便想你虽是个男儿,但我为你埋上几坛好酒,该也没有什么打紧的,待得你日后长大成人,娶妻之时,我便将这十坛酒取出来,亦算一件礼物!”

薛湛终再忍不住,侧过头去,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李靖待他,一直若亲生父亲,一直以来皆是尽心竭力照顾有加,便是亲生父亲,亦做不了更多......此情此景最伤情,便是英雄亦落泪。

李靖抬手拍了拍薛湛的肩膀,笑道:“哭个什么,堂堂男儿!其实我那时想的更多的是,日后定不能让你像我一般,打了一辈子仗,最终无妻无子,好在老天爷待我不薄,将你这个孝顺懂事的儿子送来我身边,让我不至于孤独终老,且一身抱负有所寄托。我那时想,待你日后长大,定要为你讨一个漂亮温柔的媳妇,万万学不得我,不瞒你说,就那宵云公主,我前些年还与陛下提过,有意撮合你们,可那丫头虽同你一起长大,却心中无你,陛下宠她非凡,我与陛下无可奈何只好作罢。”

薛湛噗呲一笑,道:“那时宵云公主不过十五岁,懂个什么?那几日里,她一旦见我便追着问何为出嫁?我一直不知这是为何,不料竟是陛下和义父做的好事。”

李靖哈哈大笑道:“你和那宵云丫头无缘,国师已紫薇星盘亲算,我和陛下亦就作罢。但你可得万万记着,日后领兵的同时,万万莫要忘了去讨媳妇,你古今性情尚不成熟,但假以时日,该也会因责任和压力而改变,说不准讨个媳妇有个家庭,亦会让你成熟稳重得快些。”

李靖一旦喝酒,话都会多上许多,且不如平时严肃,这是薛湛多年的经验,笑了笑道:“孩儿记着的,日后定要讨个美丽善良的媳妇,不负义父期望。”

李靖欣然笑了笑,神色严肃了许多,道:“不与你扯了!酒也要喝,但事也要说,如今形式,你定也心中有数,从连环谋杀,到洛水之畔,再到天女坟林,白骨为山,最终镇神晶棺出土,上古妖魔再现,以及吐蕃突然兵犯我大唐再已出人意料的速度退让议和,国师的仙逝,以及我的死......这一切定然不是巧合。有人野心勃勃,布了一个弥漫整个天下的诡局,意图乱我大唐,并释放了上古妖魔,他在求什么,尚且不知,但风雨欲来,已是不容置疑。”

薛湛十分赞同,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其实细细去看,每一件都有紧密的关联,有人在布一个很大的局,且国师李绩都死在了这个局里,卫国公李靖,亦不远矣......“此时此刻之形式,皆是他人有意推动而成。”

是以不该说为何偏偏是此时,偏偏是此刻。而应该说便是此时便是此刻,因此时此刻之局,乃有人故意推动而来。

他害死了国师李绩,而卫国公李靖的病也蹊跷万分,和此人也绝对逃不了,害了如今大唐两根顶梁柱性命,他要的,定是要的便是大唐帝国老臣已老,新臣不堪重任的青黄不接之局。

卫国公李靖又喝了一口酒,目光渐深道:“有人在已阴谋诡计乱我大唐帝国江山啊!按如今局势来看......他的诡局倒运转得十分成功,国师去了,我亦快了,无论我们承认不承认,我守护的这片大唐江山,怕是就快乱了!”

薛湛忙道:“义父放心,孩儿定当尽心竭力,护我大唐江山百姓安宁,定不让那人诡计得逞。”

李靖笑道:“怎么护?时至今日,你连敌人的身份都猜不到,便给你百万兵马,你又该打谁?呵呵......这盘棋局,我们已然输了一半,输得我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薛湛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他输得很惨!时至今日,他只知那布局之人带着一面面具,修道门诛心诀御道门诛心镜,除此之外,便无再多线索可循。这样的线索,要如何来打一场关乎帝国安危的战争?仿如天芒夜谈!此人心机城府,薛湛见所未见,其布局之精,惊世骇俗,环环相扣令人防不胜防,且十分果断,机变无双!

这样一个敌人,如何对付?薛湛一时心头倍感落寞迷茫,自己这一身的期望和责任,真个不知该如何承担,不由声音低了几分,道:“孩儿无能,令义父和......”

李靖直接打断道:“我李靖的儿子,便是这幅德行么?堂堂少将军,还未战便心怯了么?”他声音逐渐转柔,继续道:“你不能怕啊,你若怕了,这万里山河谁护?你若怕了......这人间谁来守?”

薛湛听罢,心头顿时万般愧疚,是啊,此时此刻,他乃最不能退却的那一个人,不久之后,他将是十道兵府统帅,他若不冷静直面阴谋,那这河山万里,谁人来护?

李靖大口喝酒,道:“怕什么?不过诡局阴谋而已,兵来便将挡水来便土掩,莫去多心多想,一步步的走稳每一步,一件件的做好每件事,兵马不乱则朝堂不乱,朝堂不乱则江山不乱,他们能放个神魔出来杀了国师,能用隐秘方法杀了我,但你银甲披身,神兵在手,你有防备,没人能轻易杀你!”

薛湛心头登时明朗,是了,那人已阴谋算计害死国师李绩,为的是要民心乱!而如今看来,李靖这场突如其来且十分古怪的病,只怕也和那人脱不得干系,而他这样做的目的,要的便是民心乱......所以如今的薛湛不得不继承李靖的爵位和兵权,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稳定军心,方能安抚民心!

这十数年来,太宗皇帝李世明和国师李绩卫国公李靖对薛湛竭力培养,几乎是硬生生的将一个少年培养成了一个英雄,一个战功显赫受兵将爱戴的英雄,一个义薄云天受百姓爱戴的英雄,如今......大唐帝国需要这个英雄,且兵将百姓,都信服这个英雄。

薛湛终明白李靖苦心,毅然道:“义父安心,孩儿明白义父的意思了。”

李靖欣然而笑,旋即肃然道:“你统十道兵府之后,当改变如今布局,枕兵西南,防吐蕃滋事,兵出塞外,震慑突厥高句丽等国,大唐帝国铁骑无敌天下,无论是怎样的阴谋,若要覆我大唐帝国江山,都免不了战争!如今帝国内部无忧,你震慑他国便可,以逸待劳,我倒要看看,那人到底能用怎样的阴谋,来对付我大唐一百三十万大军。”

这是未来大唐兵马的部署规划,薛湛谨记于心,确实如此,无论怎样的阴谋,想要倾覆大唐帝国,都免不了战争,但如今大唐帝国的兵力,足可防御任何战争!

李靖继续道:“我大唐帝国之所以有今日兴盛,乃朝堂百姓一心,陛下要走的路,恰恰便是百姓想要的未来,是以群臣齐心,朝野无阂!大唐帝国无内忧,乃帝国十三年便可辉煌至如此的重要条件。你要做的,便是为陛下守好这个局势,以防被他人破坏!”

上下一心,同心协力。此为最简单亦是最困难的局面,李世明深谙此道,是以登位之后,一直致力于对民心,臣心,军心的统一!为此,他做了许多令人不解的事情,譬如过河拆桥,接手了风侯帝瑶拱手赠来的南方江山后,立刻便大力打压风侯以前的势力,道门,魔门,八极元宗......无一能逃过他的打压,这令天下人皆惧。李世明之所以这样做,为的便是这个天下只有一个声音,大唐帝国不需要其余势力庞大的思想来影响民心,是以道魔二门,怎也躲不过去。

如今大唐帝国,三门六派再无往日辉煌,蜀山神城虽存,但亦不可能再像三百年前那般,一场天祭便可影响国家未来。而魔门的势力,亦全部被从中原清除,退回了大黑山魔城。

薛湛虚心问道:“孩儿该如何做?”

李靖意味深长一笑,道:“你说如何做?你只要让三门六派势力不能乘机再次崛起,令宗教思想不至于影响民心,便是做好了!记好了,若大黑山魔门四脉推举阴阳圣殿殿君令羽宸为新天帝,你便发病大黑山,荡平他大黑山魔城!若道门蜀山神城胆敢再开天祭,你便灭了他蜀山道门。”

薛湛一惊,旋即答道:“孩儿记下了!”

令羽宸于大黑山魔门四脉心中的地位,便如如今的薛湛在中土一般!令羽宸此人聪慧无双,城府极深,乃为大事者,且知自己行事极端,是以他若动便必是把握十足,这个人若为天帝,定会威胁大唐帝国,是以留不得。

而道门蜀山神城,往日于中土百姓心中,便如神明一般的存在,其天祭典礼,推演天地运数,深得百姓信赖,若此时道门再敢开天祭,必是心有异数,除之后快何妨?

还有两个原因,那便是那个神秘的布局者,最有可能便是来自于这两个传承悠远的门派,魔门为重返中土,有足够理由这么做!而那人所修功法问心诀,所御宝物诛心镜,皆出于道门。是以若这二门有何异动,以防后患,定要除之。

李靖叹道:“以后自己摸索着走吧,领兵打仗不难,作为兵马统帅想打仗更简单,难的......恰恰是一个兵马统帅,如何让这个天下少打些仗!日后你若不知道如何做了,或行军打仗之时决断不得了,便回头想想那些对你寄予厚望的人吧,去身后看看大唐帝国的河山万里,去看一看那些方安居乐业十余年的平民百姓,你便知道怎么做了。”

薛湛今夜已说了太多谨记于心,但他这时,仍然不得不道:“孩儿定当牢记!”

便在此时,房门被推开,一青衣中年人推门而入,负手而立。

薛湛忙起身跪下行李道:“末将见过陛下。”

来人正是李世明,他淡淡看了看薛湛,道了句起来吧,便走到李靖旁边坐下,道:“卫国公怎样?”

李靖对薛湛道:“去吧!记着今夜的话,日后的路,自己走吧!”待得薛湛离去之后,李靖回头看向李世明,看着看着,忽地哈哈笑了起来,李世明亦跟着他笑了起来,只是相顾而笑的众人,皆泪水盈眶......

这一笑,是往昔多少金戈铁马战火豪情!这一笑,是多少凌云之志又是多少壮志未酬!李世明与李靖二人,共同戎马半生,又为大唐帝国江山永固呕心沥血,其中情意早已非寻常君臣。

李靖笑罢之后,道:“陛下啊,臣怕是不能再助陛下创不世之伟业啦,往日诺言,怕是再无机会兑现,臣对不住陛下!”

李世明拿过最后一坛酒打开,大口灌了一口,淡然道:“卫国公诺言,早已兑现!倒是朕的诺言,并未兑现于卫国公啊。”

二人一阵沉默,兀自喝了好一会儿酒,李世明叹道:“我们这一生,许下了多少诺言,亦实现了不少诺言,到得头来,似乎还有诸多诺言没有实现......我们曾豪情高歌,意在肃清河山,这算实现了吧!上古九国神魔临世,凡人便如蝼蚁,我们又想,这人间能不能真个由人说了算?好在国师天纵之才,亦全了我们一个诺言!神魔永封昆仑,人间永为人间,你我国师又一心稳固人间,意图人间永为凡人说了算......多少个诺言算完,多少个胜负算头?老哥啊,累了,倦了,你先歇一歇吧,我再抗一抗,这人间,多平安一年便是一年。”

此时此刻,李靖与李世明再无君臣之分,便如多年老友,把酒而谈。

李靖道:“苦了陛下了!如今成就,只怕日后便需得陛下一人来抗了,诡局已生,风雨将至,我们守护个人间,怎就那么难?”

李世明哈哈笑道:“难啊!可再难也得守啊,若这来之不易的人间,再受动荡,谈何帝国?谈何诺言?你我今夜好好喝这最后一回酒吧,当日你将这酒从不灭和尚那里骗来,我早就想喝,你却藏得太过宝贝,我亦不好抢啊!”

李靖忽地沉默,正色道:“我儿薛湛,性情终归太过善良优柔寡断,还望陛下日后多多提点照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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