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琴棋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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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云只得跟上,心中念头繁杂,忧虑忡忡,暗道:“父皇啊,你对姑姑与帝瑶的往事绝口不提,是否是因为心中愧疚?臭小子的师尊与你的仇怨,是否也是出于那一段前尘往事?其中纠葛,我一无所知,你教我如何是好?也不知还能骗臭小子到何时!”

她随罹恨跑了的讯息传入长安,至少得十日之后,搭救她的人无论是国师李绩还是其他人,至少都得二十日后方能来到此处,这段时间太长,罹恨寻不到文成公主,心中已有其它复仇法子,这二十日光阴,凭他一身本事,便是天上星星也该能摘下两颗了。

且罹恨在暗,身负不世奇功,绝世宝物,加之百般算计,天下无敌的国师李绩也不一定是其敌手。

心有所念,脚下功夫自然慢了,绝世容颜也盖不住那层层忧虑。

罹恨不由觉得奇怪,“你在想什么?”

宵云叹道:“臭小子啊,我在想你师尊是谁,在想你如何杀死李绩,在想你究竟用什么法子替换文成公主,也在想除了这两人外,你还要杀谁,这许多问题,你答我么?”

罹恨立时觉着自己话多,宵云伶牙俐齿,此时难得清净,他却因为不习惯这份清净为自己挖了一个坑,终究埋了自己,心道:“小丫头这次倒不骗我了,明知我不想答这些问题,还说与我听,也罢,既然同行,隐瞒作甚?倒显得我不光明!”便道:“我师尊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至少看起来年轻漂亮,我没法告诉你她是谁,只因她从不与我提起姓名。”

宵云皱眉,“她养你教你这许多年,从不提及自己姓名吗?你也不问?”

罹恨走在前面,徐徐说道:“师尊不说,定是不想,我身为徒儿,何必累她烦闷?师恩堪比天高海深,无以为报,我又怎能做出令她不悦的事情。”

师恩堪比天高海深,罹恨眼中心中,定是重他师尊如性命,宵云不由心中渐暖,念着自己倒是没有看错人,臭小子重情重义,为人磊落,真不是个坏人,叹道:“所以你便背着她来到中原,欲弑君杀神,已报师恩?”

罹恨摇头道:“我无父无母,性命都是师尊给的,为她报仇,本是理所应当,又怎算报恩?只是这中原前尘仇恨,累我师尊十数载伤心,若是她仇人死了,该是能笑上一笑吧。”

也不知是如何奇异的一个女子,能够教出罹恨这样奇异的人来,他比宵云见过的最好的人还要好,为令师尊一笑,甘愿只身犯险,也比宵云见过最坏的人还要坏,口中心中,杀人弑君不过一念之间。

宵云不料罹恨坦言相告,心中竟有些看不起自己,暗骂道:“宵云啊宵云,人家臭小子与你萍水相逢,素不相识,待你真心真意,而你却骗他诓他,没有一句实话,自小受圣人训,读百家典,你真辱没了公主身份。”心中暗暗决定,无论如何,也得想方设法保全他性命,若是他师尊知他死在中原,还不知伤心成什么模样,道:“你师尊为何那么恨李世明?”

有因必有果,有始方有终,她已不想委婉的去套罹恨的话,此时便大大方方的问了出来,反正在罹恨心中,该是认定她是一个口无遮拦的人。

罹恨信了宵云,自不再有所隐瞒,答道:“师尊的妹妹和夫君全被李世明害死了,你说这是否算得上不死不休的仇恨?”

算得上,宵云暗暗叹息,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么成就一尊帝王位呢?这天下该是有很多人同李世明有解不开的仇恨吧,只是他们都没有罹恨的通天本事,心道:“我自不必深究了,臭小子连他师尊姓名都不知,又怎会知晓她的妹妹和夫君是谁,无论如何,他寻父皇报仇是没错的。”有念及此,便不再去想其余想不开的事情,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罹恨举棍遥指东方,“洛阳!”

东都洛阳乃是九朝故都,天下重镇,前朝三京之一,便是如今,其繁华亦不在长安之下。

童山属洛阳境内,二人脚力不凡,一个把时辰便可眺望洛阳恢宏城楼,宵云道:“你曾说要杀好几个人,除开当朝皇帝李世明和国师李绩,这洛阳城里,也有你要杀的人吗?”

罹恨否道:“我要杀六个人,可此行我是无论如何也寻不到的,其余四人,我无论如何也打不过,杀不了!”

宵云惊讶,不料罹恨所言这世上唯有五人敌得过他,这五人竟全是他的仇人,在她看来,国师李绩已是当世第一,怎也猜不到其余四人是谁,能敌过国师李绩的,除非风侯帝瑶复活,血帝吴刚重生,可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罹恨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你杀了文成公主,我没法用炼魂心典控制她刺杀李世明,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洛阳城中,还有一人比文成公主更加合适。”

宵云一惊,竟有比文成公主还要合适的人么?要只罹恨的法子本就讨巧,若非文成公主大难不死不可成,若非李绩丧命亦不可行,奇道:“还有此人存在?”

罹恨目光深深,“如是亭主,琴棋双绝柳如梦,定能令李世明防不胜防。”

宵云尚是首次猜不到罹恨话中因由,柳如梦她是知道,在多年前,三大美人,书剑琴棋名冠天下,如是亭主人柳如梦便是其中之一,琴棋双绝,可她不过普通女人,又为何能令当朝皇帝防不胜防?道:“臭小子你把李世明当贪花好色的登徒子么?”

罹恨已然习惯了宵云的刻薄语气,不再计较,道:“柳如梦和李世明乃是旧识,你没有听过也是正常,如今除了我师尊,只怕也没几个人知道此事了。”

宵云知罹恨不会说谎,如此说来,只怕柳如梦真与自己父皇有一段隐秘的往事,若是如此,那便遭了,心道:“柳如梦乃当世琴棋大家,更是天下最著名的善心人,世人皆传她是个菩萨般的人物,下至平民,上到三门,都敬着这位女子,我可不能让臭小子害了她啊。”

罹恨放慢脚步,洛阳城近在咫尺,“李世明欠着柳如梦一个天大的人情,只要柳如梦有所求,他定然应允,若是柳如梦求见,他只会开心。”

宵云很恨得瞪了一眼罹恨的背影,却要装出惊喜的声音,道:“既然如此,那这位美人岂不是比文成公主还要合适?臭小子你快同我说说,李世明与这位美人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罹恨想了想道:“不该说是李世明欠着柳如梦天大的人情,该是这整个大唐帝国都欠着柳如梦的人情,若不是她,李世明绝不可能登上帝位,风侯帝瑶亦不会放弃半壁江山,你可知当年洛阳之战?”

宵云身在皇家,哪有不知,“知道的,那一仗打了整整三年,李唐兵败,王世充窦建德皆葬身此处,风侯帝瑶异军突起,倒是成了最大的赢家,从那以后,帝瑶已雷霆之势,席卷南方天下,成为和李唐分庭抗礼的强大势力,可这与柳如梦有何关系?”

罹恨道:“当时李世明兵败,便是柳如梦念着昔日情意,一盏茶,一台瑶琴,拦住了已下杀心的风侯帝瑶,李世明怎也得念着她的恩。”

宵云讶道:“竟有此事?”

罹恨暗道:“我不该将这段事情说与她听,小丫头乃是天帝帝瑶一脉后人,她又怎知害了他们的人并非李世明,若非帝瑶自己放弃,这中土大地怎也不会姓李,追随他的奇人异士,又怎会落得凄惨下场?小丫头若知自己这许多年坚信的仇恨尽是空话,凭她性格,还不知该怎样心灰意冷。”

他猜测着宵云可能是帝瑶一脉后人,有此推测,合情合理,道:“这些往事本就少有人知,我也只是听师尊偶尔提及,不太清楚,具体如何,只怕只有当事人方能说清。”

宵云心道:“可这当事人是个世人皆赞的大好人,炼魂心典诡异莫测,行刺帝王更是有死无生,我又怎能任你为之?”

二人入城时已是夕阳西斜,寻了一家客栈,罹恨道:“你有钱么?”

宵云歪了歪脑袋,奇道:“怎么?你没钱住店么?”

罹恨看了看在二人身旁脸色渐变店小二,尴尬道:“我本是不住店的,但你跟着,怎也不能让你和我一起露宿荒山野岭。”

宵云一身华贵嫁衣,公主出嫁,身上怎会带着银两?便取下发间一枚红玉金簪递给店小二,道:“你去寻个当铺兑些银两,再帮我买上一套寻常衣物,该是够了。”

店小二忙点头哈腰道:“够了够了,十分中的一分都用不了,客官请先上楼,小的一会便将字据衣物银两尽数送来。”

宵云身为公主,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罹恨尚是首次觉得宵云若不是说话刻薄了些,脾气差了些,倒真像个公主。

华丽上房,美酒佳肴,店家见宵云出手阔绰,气质华贵,自是竭尽所能,不敢怠慢。

二人也不客气,这一日翻山越岭,倒也有些疲倦。

宵云吃惯了宫中佳肴,席间菜肴每样吃上一点,喝了几口酒,便兴致缺缺,看着大快朵颐的罹恨,笑道:“臭小子,这些天你怎么过的?就像没吃饱似的。”

罹恨囫囵道:“我一个人倒也无妨,山间林里,野果野味,怎也饿不着。”

宵云细细打量着罹恨,尚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他,眼前少年衣衫残破,只怕真是过了些天为被地为席的日子,心道:“你是个好人,你师尊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可柳如梦大家也是一个天下皆尊的好人,细细想来,我父皇也不算坏人,老天爷啊,你在和我开玩笑么?世人皆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怎舍得为这些好人写下这般纠葛的命运?”

她心中愁苦,没有食欲,便起身道:“我不能再穿这嫁衣了,太过显眼,天色晚了,我回房换衣歇息啦。”

罹恨看了一眼窗外日头,已然落入西山,应道:“我知晓了。”

宵云回到自己上房,脱下身上嫁衣,换上方才店小二买来的普通女装,明艳不减分毫,少了些华贵雍容,多了份俏丽清美。

将嫁衣收好,倚在窗口望着楼下长街,怔怔出神。

街上熙熙攘攘,华灯初上,尽显洛阳繁华,宵云却没看进去分毫。

心中想着:“臭小子绝不可能放弃复仇,时间你走得慢些可好,让我可以慢慢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保臭小子的命,又不伤父皇分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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