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炼魂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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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书童子抱七弦琴盘坐于百花丛中,素手翻飞,一曲浮生若梦,与令羽宸玉笛所奏相比,别是一番曲风。

笛声悠扬,加之令羽宸饱含一腔忧虑关切情意,曲意多情愫,却少了一番空灵韵味。

掌书童子琴艺非凡,古琴之声醇韵滔滔,加之其功力入琴曲,比之令羽宸少了几分红尘味道,却多了几分缥缈,声声入耳入心,令人血脉心绪皆随琴声而动。

罹恨于幻魂境中,亦感其琴声非凡,侧目看向那依旧立于身侧的掌书童子,心中哑然暗道:“难怪帝瑶明知如梦大家危险,却仅派了一个掌书童子前来相救!谁曾想到,当年为紫薇帝师掌山河录的一个小小丫头,如今功力竟已高至如此境界,不仅炼魂心典九重......”

他闻得琴声滔滔,感其中包含的功法修为,却无炼魂心典之邪魅,亦非大罗天罡之雄浑。其琴声一起,幻梦之境中的百花谷顿时风起云遮,紫电暗涌,她竟已琴声聚集幻梦境中不同力量,于柳如梦身周结成一奇异阵图,“以风雨图录和云梦八极,聚五行之力,结炼魂大阵,你不仅以凡人之身修古神功法,且同修两种,怪不得风侯敢让你独自前来。”

风雨图录乃风侯雨师之上古功法,其威可呼风唤雨,移山倒海,乃上古九国昆仑西陵之奇功,大罗天罡心法,九龙真气等紫薇宫绝学皆出于此。

柳如梦因水灵风之残神,以天地凶煞之气和清风玉莲之力练体,成半人半神魔之躯,方可御此功法,举手抬足便令众高手险些丧命,其无上神威,可见一斑。

而云梦八极,乃上古九国之一有熊轩辕一族之奇功,有御九霄云雷之力,威力无穷,失传千万年,如今已少有人知。

云梦八极千年来第一次现世,乃是三百年前,当时不世天帝三菁秀独来中土,开岭南上古玄女玉尊墓,以炼魂心典九重境界之修为,化魂出体,强行融入了墓中眠于五雷金棺内的玉尊不死神身,成千万年来第一个不死不灭的凡人,三菁秀以凡人之魂得玄尊之体,习得轩辕一族失传功法云梦八极,便是以此功法,她凭一人之力便乱了整个中原,成千年来魔门最为了得的一位天帝。

不料除上古玄女玉尊和天帝三菁秀后,终有再人习得云梦八极,且是以凡人之躯御九霄神雷,这让罹恨如何不惊?

书童子正得意的看着幻梦境中抚琴的自己,得意的微笑道:“我还会离火九炼呢!”

罹恨苦笑不得,暗道:“书剑童子是天帝帝瑶带入昆仑瑶池天宫中的唯一两个凡人,书童子会这般多上古功法,倒也说得通的,只怕昆仑一脉古神,是将生平之所学,尽数传给了这两人。”

书剑童子自幼跟随紫薇帝师凌虚尘,照顾杨逸,杨逸成帝瑶后,亦常带二人于身侧,将这两人当作最亲近的弟弟妹妹看待,帝瑶封昆仑还人间安定之后,唯独将此二人带回了瑶池天宫,传其功法,乃是情理之中。

面具人明知凭其修为拦不住柳如梦,仍还敢设幻梦境强拦,该是早知此二人中定有一人会来。

书童子炼魂心典大成,且一身上古功法卓绝,其修为之高,只怕已然难以估计,就算打不过如今半人半神魔的柳如梦,但在面具人以问魂之术令柳如梦神识稍动的前提下,亦该能凭其所学,分离出水灵风以炼魂大阵分魂之术留于柳如梦神识之中的残神。

罹恨终是明白了面具人的所有谋划,不禁心中发寒,此人真个算无遗策,将一切都考虑得面面俱到,就连如何制服半人半神魔的柳如梦,他亦早已考虑清楚。

幻梦境内,风雨雷鸣,交相辉映,世外桃源般的百花山谷,此时已然如黄泉碧落般昏暗骇人,炼魂大阵水火土雷风中三种力量为根本,困柳如梦于其中,不可踏出一步。

疾风暴雨,九霄紫电,那些本不该由凡人控制的力量,却在书童子琴声的御使下,为其所用。

柳如梦因中了面具人的问魂之术,本魂稍醒,本是愣在原地,未有动作。但炼魂大阵结成,其恐怖威势惊天动地,有此一激,水灵风之残神顿时清醒,只见得她本已黯淡的漆黑双眸精光又聚,身周血色莲花再起,她竟是在危险刺激之下,要硬拼炼魂大阵。

半跪于地身受重伤的面具人见此,忙拨开薛湛的手,站起身来,双臂微展,身侧诛心镜顿时光华又起,横亘于面具人与柳如梦中间,面具人对薛湛道:“你若想救她,便去喊她几声,用心喊,动情喊,喊她清醒,喊她魂生!”

炼魂大阵中央,柳如梦血莲伴身,神情木然双眸漆黑如死物般骇人。

而那诛心镜中,倒映出的影子却是一个青衣粼粼,笑意嫣嫣,温柔清丽的柳如梦,她是天下三大美人之一,亦是三大美人中最为传奇的一位,她柔情胜春水,善心动神佛,她是名动天下的琴棋双绝,她本就该是诛心镜中倒映着的,这幅美丽的模样......

幻魂境中,书童子首次露出惊讶模样,愕然道:“我怕是打不过如梦姐姐......她清风玉莲花瓣之力,我可能抵挡不住。”

她可以清楚明白的感觉到,柳如梦于炼魂大阵中聚集的力量,是多么的可怕,而她以古神功法聚集的力量,能否挡住,真个心中没数。

凡人之躯,纵使可御古神之功法,所聚功力,亦属有限。

而清风玉莲花瓣之力,所包含的磅礴功力,凡人想也无法想象。

宵云公主凭一片业火红莲花瓣铸造的莲花,便可挡罹恨之全力一击,上古七莲之力,由此可见一斑。

罹恨凝神看着幻梦境中的情形,道:“那个面具人在帮你,他想用问魂之法扰乱如梦大家的神识,令其不能全力与你相博。”

“我又不笨,怎看不懂?”书童子亦在认真看着御镜的面具人,“少主人告诫,救下如梦姐姐后,需得杀掉此人!”

罹恨心中有惊有怒亦有疑,只怕那面具人用了些了不得的手段,才引得帝瑶遣书童子前来相救,亦引得帝瑶对其起了杀心。罹恨因师尊之故,对天帝帝瑶本就有恨,此时听了书童子的话,自然有怒。

深深的看着面具人,暗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将事情推动至如今,本可撒手离去,坐观好戏,可为何又要回来?拼着伤重也要帮我们阻拦如梦大家!你本可以绝世功法远遁天涯,又为何要回来自毁迷局,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他此时觉得宵云说他笨,该是有几分道理的,只因他费心伤神绞尽脑汁的思索面具人动机和目的,仍是难猜其毫厘。

书童子道:“你走吧,离中原远些,这片土地会要了你的性命,少主人该是并不想你的师尊伤心。”

罹恨一愣,他委实不知,天帝帝瑶为何不想他的师尊伤心?书童子此言,值得深思。开口便想问出心头疑惑,却不料转头看去,哪里该有书童子的身影。

山崖之上,此时竟仅余得罹恨一人,无奈之下,唯有看向前方的幻梦境。

幻梦之境中,面具人一边御镜行功,一边向薛湛怒吼道:“你他妈妈的是蠢得慌么?疑神疑鬼,优柔寡断,真个负了这许多年来一身威名,滚上前去,喊上几声,如若不然,我等转眼便成死人。”

他话中真个怒气腾腾,以是怒极了薛湛面对柳如梦时这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模样,名震天下的天策府少将军,世人皆赞的中土少年一辈第一人,只因遇着紧之人,竟变得如此彷徨不绝,

薛湛心中亦苦,若非此事,若非此景,他又怎会如此?柳如梦于他天大恩德,宛若再造,他对于柳如梦,自是谨之又谨,慎之又慎,生怕面具人与那抚琴女子伤了柳如梦分毫,心中牵挂太多,自是犹豫便起,一时不敢决断。

面具人望了望炼魂大阵中的柳如梦,已然血莲尽开,煞气凛然,眉间血色红纹如火焰跳跃,呼之欲出,其磅礴功力,令人心惧。他轻轻一叹,换了轻柔女子声音幽幽道:“你重她念她着紧于她,便去喊她一丝魂动,如若不然,不仅我等皆要死,她那具半人半神魔的身躯,也得毁于自己聚集的无穷邪煞之气和玉莲之力下,那可是你愿见的?”

薛湛猛地回神,其师国师李绩曾言,风雨图录唯神身可御,凡人若强修此功,必被天地之力吞噬,轻则经脉俱断,重则无缘轮回。风雨之力,并非凡人身躯可以御使,柳如梦虽以邪煞之气和玉莲花瓣之力炼体,终归不是神魔永生不死之身躯,若此时再强聚煞力,强运玉莲,以此来冲击炼魂大阵,必受其力反噬。

柳如梦终归不是神魔,虽因因缘巧合而成半人半神魔之体,却非昆仑帝瑶一脉古神不死身,足以吞天噬地的力量,半人半神魔之体可挡得住?

薛湛不敢赌,在柳如梦面前,什么英雄气概,什么是非正邪道义,他皆可抛诸脑后,他只愿柳如梦安然。可此时情况,面具人以绝妙功法布问魂之境,那高深莫测的抚琴女子,又以古神功法纳疾风、厉雨、神雷之力,结炼魂大阵,二人遥相呼应,已然逼得柳如梦聚起了足以反噬自己的危险力量。

若再犹豫不决,牵涉于此的所有人,必将万劫不复。

他终是举步踏前,走到诛心镜前,张了几次嘴,方才喊道:“梦姐姐......住手吧,他们不是要害你......”

“接着喊,用心喊,用情喊,问魂境可将你一颗关切之心,真挚之情传入她心魂,令其本魂苏醒。”面具人换上严肃中年男人声音吼道,“你若想要救她,便喊她本魂苏醒,让她无力冲撞炼魂大阵。”

薛湛目光尽是忧伤关切,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苦涩微笑,抬手将九霄流云戟抛于身后,缓步走向炼魂大阵,轻轻喊道:“梦姐姐,小湛永生不会骗你,可小湛不信那人会好心救你......此时我没有别的选择,唯有帮他困住你,方有一线救你的机会,梦姐姐你且放心,若我是被他利用,便陪着你一起死在这里!”

他竟一步步走向了炼魂大阵,视那风雨雷电如无物。

于另一个幻境中凝神观看的罹恨看得此情此景,亦不由心头微动,暗叹道:“我或许是真的傻,仅在敬佩着他这寻死做法。”

或许这片天地本就不缺傻子,只是那些自以为聪慧绝伦之人,还未碰到一个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毫不犹豫的去做傻事的人......或事!

薛湛绝非傻,且天资卓越聪明不凡,只因他将柳如梦看得比自己生命还要重,是以面对此情此景,他会犹豫,会作出傻事。

罹恨亦不算傻子,可他因不知不觉间,将宵云公主放进了心中,亦甘愿为救她性命,踏足危险领域,几历生死。

幻梦境中,被困于炼魂大阵中的柳如梦该是能听见薛湛的声音,因她目中黑芒不经意间闪烁了几次,她微微侧头,似在看着那个毫不犹豫的走向狂风暴雨的人,她或许看得见,或许听得见,但无论她是否看得见听得见,身周的血色莲花都放缓了旋转速度。

面具人对坐于不远处抚琴的书童子道:“昆仑来的人,给他让一条路。”

书童子亦在皱眉看着薛湛,她曾于洛阳见过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她曾傻愣愣的安慰过这个家破人亡的伤心人,此时他长大了,不仅走出了仇恨和悲伤,还成为了一个令她都敬佩的人。前方风雷涌动,薛湛若再走,必将被其吞噬,她微微皱眉,轻按琴弦,琴声中功力渐变,竟为薛湛辟出了一条无风无雨的道路,喊道:“薛湛弟弟,你要进去喊如梦姐姐么?我给你让路!”

幻魂境中的罹恨看得心都在跳,暗道:“这书童子怕是真的傻,竟敢真将那傻小子放进去,他闯炼魂大阵是死,你放他进去,他就不死么?”

那面具人欲以问魂之术扰柳如梦神识,薛湛不顾生死闯炼魂大阵的行为,恰合其意。至于薛湛入得阵中,柳如梦是否会杀他,没人能说得清楚。

罹恨心下唏嘘,如今模样的柳如梦,只怕多半会要了薛湛性命。

薛湛闻得书童子言语,猛地惊醒,回头看向书童子,讶然道:“你是掌书姐姐?”

书童子微微一笑,点头道:“你还认得我啊!”

面具人冷冷一哼,打断二人话头道:“这里似乎并非叙旧的好地方。”

书童子亦冷眼回望,毫不退让,对薛湛道:“薛湛弟弟,你怕死么?如若不怕,你且入阵中去唤如梦姐姐吧。”

薛湛毫不犹豫答道:“若能救梦姐姐,小湛不惧死。”

话音落后,看向身后面具人,续道:“掌书姐姐,你小心这人,他算计筹划至今,所谋所图,我仍不知分毫。”

面具人呵呵冷笑,用阴测测至分不清男女的声音道:“你若不能拦她破阵,我等转眼便死,你若能拦她半刻,再来问我有何图谋吧。”

这句话倒是不假,若无人干扰柳如梦,她定然转眼便会破阵,掌书童子虽以古神功法聚了炼魂大阵,但其凡人之身可御之力,终归有限,怎可能与半人半神魔且有五片玉莲花瓣之力的柳如梦相比?柳如梦一旦破阵,不仅众人皆无活路,己身也定因承不住强大功力而万劫不复。

这样算来,薛湛入炼魂大阵,倒无不妥。

他若能唤柳如梦本身神魂清醒半分,定无生死之忧。他若不能成,那必死于柳如梦手中,而众人随后便要遭殃。

有念及此,薛湛再不犹豫,转身便踏上掌书童子为其辟出的那条道路,步入炼魂大阵之中。

身周有凄厉风雨,有雷鸣阵阵,有紫电如蛇,他恍若看不见,听不到,笔直入阵。

柳如梦微微侧着头,在看着薛湛,木然抬手,一朵玉莲花瓣如电般射出,转眼之间,便将薛湛的胸口穿透。

那是刺骨锥心的疼痛,薛湛皱眉按住伤口,令血液不止喷涌而出,他仍然再走,只是不复方才速度,他用复杂的语气喊道:“梦姐姐......我是......小湛,我是来......帮你!”

柳如梦抬起的右手一握,破空将薛湛拉至身前,捏住他的脖子。

薛湛顿时窒息,难受已极,加之柳如梦身周凶煞之力磅礴涌动,他只觉此时此处,比之黄泉碧落,该也不遑多让。

“梦姐姐......”

他还想喊,还想说,可柳如梦锁了他的咽喉,已让他难以言语。

面具人于阵外喊道:“这里是我的问魂之境,你在心中说,她亦能听得见。”

薛湛因呼吸困难,加之身上有伤,神识已然渐渐模糊,面具人的声音穿过风雨,透过雷电,传入他耳中,响在他脑海中时,已是飘飘渺渺。

“梦姐姐,他们要小湛用心用情的喊你,可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喊什么......”他用尽全力看向身周,隐约见得书童子为其辟出的那条道路仍未封闭,心中续道:“梦姐姐,你若真能听见小湛说话,便趁着此刻阵图未闭,闯出去吧,我唤不醒你,我等皆要亡命于此,你若现在闯出去,或许你能活。”

他本不是一个多么会说话的人,面具人让他以一腔真挚情意去唤柳如梦神识,可他怎知怎么去唤?是以一时之下,竟茫然无措,但又想到,他唤不醒柳如梦,那柳如梦与众人皆要遭殃,这将是最坏的结果。

可柳如梦若能趁此阵图未闭之机逃出,定可凭其一身修为,闯出问魂之境,面具人和掌书童子绝拦她不住。若是如此,薛湛与众人或仍会死于柳如梦手中,但柳如梦却有活路。

即便活下去的会是一个妖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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