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明尊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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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怜生,这个她在这人间这天地最信任的人,最爱的人......说好的永生永世,怎么转眼便间就变了呢?仙羽从未想过,千万年后,她再一次经历了当年被帝俊背叛的感受。

那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失望,绝望,愤怒......如洪水猛兽般在她心头涌动。而这一次的她,比之当年,更加难受!仙羽当年仅仅是因为好奇,是以扶持和帮助帝瑶,是以帝瑶背叛时,她拥有的更多的,乃是无穷无尽的愤怒!而这一次,亲口否了诺言,背叛她的,乃是陈怜生,乃是她真正用心去爱的一个人,此时她的心中,不仅愤怒,而且无限忧伤......

其实这三年以来,陈怜生和仙羽共同生活,重来也不曾吵过一次架。乃是因为仙羽确实愿意为陈怜生改变,而陈怜生也看见了仙羽的改变。可不料今日之变,让陈怜生看到了仙羽心头根本的思维,让陈怜生觉得,仙羽怎么也不可能变成一个凡人,曾经那些美好的生活,不过是在无风无浪之时,方能维持下去的景象。

一旦稍有异变,仙羽绝不会选择如一个凡人一般去处理,这便注定了日后的生活,不可能真真正正的平平淡淡。

仙羽强忍着泪水,又重复问道:“陈怜生,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陈怜生心头亦是万分伤感万分无奈,他一生之中,少有如今日般愤怒,乃是因为他坚定的相信着,仙羽一定会像个凡人一样和他生活下去,就算不可能变成凡人,但也绝不能是如今这样的视人命如草芥的妖魔。他曾在心中无数次许下诺言,日后纵然火海刀山,他亦愿意陪着仙羽一起去扛。

可是,他不愿陪一个妖魔去扛啊!一个眼中根本没有凡人的神魔,怎么可能永远像凡人一样的生活下去?

陈怜生咬牙道:“我愿陪曾经的仙羽一起,哪怕冰刀雪箭,火海刀山!可我不能陪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六道明尊走下去,我也是凡人啊,和你眼中那些无足轻重的人命,没什么两样的!”

仙羽听着陈怜生的话,心头便如刀绞一般疼痛,低声笑着,笑声愈来愈阴沉骇人,道:“凡人的话,果然信不得!”

她环目看着四周那些因畏惧而躲的老远的宾客,千万年前,她因为信了一个凡人,落得死生双目被夺,险些永封于万鬼镇灵阵的下场。而今日她又信了一个凡人,不料陈怜生竟也因他人性命,与她反目,自毁诺言。

其实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了生禅师所策划,陈怜生与仙羽反目,亦是因此。

当年风侯帝瑶,因为经历生离死别,而一魂善恶双生,最终已人的立场救了整个天下。帝瑶能够如此,乃是因他爱过,恨过,经历过生的希望,体会过死的绝望,他经历了凡人该经历的所有东西,这才有了后来的风侯帝瑶。

一个神的思维模式里,终不会有凡人,便如当年的西王母帝语花一般,她的眼中心里,凡人不过蝼蚁,百岁寿命,弹指一挥,何其弱小短暂!所以她的计划中,便是毁灭所有的凡人,亦在所不惜。

其实应该这样说,神不是没有情,而是她的情,并不会惠及苍生,因为他们拥有移山填海斗转星移的力量,又怎会将目光放在卑微的凡人身上?

如今人间,无人能敌六道明尊仙羽,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想让这位绝世神魔不乱此天下,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送她一场生离死别,让她真正的经历一次凡人的人生,若不如此,她永远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魔。

是以了生禅师才会和叶天珺在陈怜生和仙羽大婚的今日前来寻事,令她挚爱反目,不经历爱恨,那能动真情?

仙羽将目光从四周宾客的身上收回来,再次看向陈怜生,冷声道:“你那么看重这些凡人的性命么?”

陈怜生听得这句话,心中大震,暗叫不好,不料还一言未发,便见得一巨大事物从他头上罩下来,仅仅一瞬间,便没了知觉。

那是了生禅师将陈怜生收进了镇魔宝塔之中,因为他知道,这药君楼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会是多么恐怖......

了生禅师用镇魔宝塔将陈怜生收进去后,立刻功法暗运,镇魔宝塔便如一道流星般疾射而出,转眼便消失在了天际。

仙羽见得了生禅师如此做法,心中却有几分暗喜,因为如此,陈怜生终归能活下去......

仙羽低着头,一身本是喜庆的红衣,此时在血色光华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妖异骇人,她冷冷笑道:“万物生灵皆我我造,那我毁了这万物生灵,又有何不可?

她话音刚刚落下,只见得她双臂一振,那妖异的血色光华已她为中心,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瞬间向四周涌入,而整个天空,此时亦逐渐化作血色。

六道之力,能改天换地,亦能毁天灭地。

那些红色光华蔓延之处,大地碎裂,房屋崩塌,更莫要说人,一触之下,便化为灰烬!范围之广,亦是骇人,竟瞬间蔓延至整个药君谷,所过之处,树木花草尽枯萎,山川崩溃,河流干涸......

仅仅一个瞬间,仙羽便杀了药君楼所有人,亦毁了整个药君楼!

待得那些血色光华散去,昔日美丽的药君谷,已然变成一方死地......

唯有仙羽对面那空地之上,一座二十余丈高的金色佛像,巍然屹立!这自是了生禅师的功法慈悲法相所聚,竟生生挡住了仙羽六道之力所化的血色光华。

那佛像之中,了生禅师半跪于地,他的身前乃是叶天珺,即便有慈悲法相保护,叶天珺却没有了生禅师的磅礴功力,命丧于血色光华之下,了生禅师口中佛号连连,最终沧桑叹道:“箭神走好!”

仙羽亦是一愣,不料区区凡人,竟有如此功力,能挡得住她的六道之力而毫发无损,着实让她惊讶,而更今她感到惊讶的是,她感觉得到了生禅师的情绪,不禁问道:“你的心中,对我并无恶意,可为何要如此?”

是的,她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生禅师满怀慈悲,对她真个一点恶意也没有。但这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事情啊,既然没有恶意,何必逼她如此?

了生禅师双手合十,站立在柔和的金光之中,宛若在世佛陀,微笑道:“阿尼陀佛!老衲自入得佛门,潜心专研佛法,惟愿济世渡人,护国安民!佛说慈悲普渡,老衲今日,愿已慈悲来渡明尊。”

仙羽呵呵冷笑,道:“佛?什么是佛?哪里来的佛?我造万物苍生,可不记得造过什么佛。”

此时天穹之上,已是血云涌动,滚滚不休,宛若末日一般,将整个药君谷笼罩在内。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佛!又哪里有什么仙!上古九国遗留下来的些许故事,被人们改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神话传说,而这些传说,逐渐变成了人们的信仰。

仙羽微微抬头,冷笑看着了生禅师道:“我看过你们佛门的书籍,你们的六道轮回是我,你们的起源伊始亦是我,若要说佛,那我便是你的佛,区区凡人,怎敢来说渡我!”

她最后一句声音忽地拔高,天空之上那滚滚血云,登时一声惊雷,血色闪电映红整个药君谷。

了生禅师怡然不惧,散尽慈悲法相,依旧和蔼微笑道:“明尊不是佛,佛不在这天地间,亦不在这六道轮回里,佛......在老衲心中!”

仙羽呵呵冷笑,她觉得了生禅师,该是她破印之后,见到的第三个有趣的人,第一个是陈怜生,第二个是柳如梦,而了生禅师,和他们都不一样,因为仙羽能够感觉道,了生禅师除了慈悲和那令她都侧目的功力,还有渊博浩瀚的智慧!是以震怒之下,她竟愿意和了生禅师聊上几句。

她依旧冷声道:“你的佛有什么用?能救我方才杀掉的那些人么?或者......能阻止我杀你么?”

了生禅师朗声诵了句阿尼陀佛,用无比坚定的语气道:“能!”

仙羽右手一抬,那妖异的血色光华便立刻涌向了生禅师,逼得了生禅师不得不已功力抵挡,看着那个在血色光华和金光中稳立如山的和尚,仙羽道:“如何渡?”

了生禅师一边抵挡仙羽的六道之力,亦呵呵笑了起来,道:“如何渡人?佛亦未告诉过我,入得佛门八十年,炼体炼心,万千经典中只有渡己没有渡人!如何渡啊!不怕明尊笑话,老衲亦钻研了一生。”

仙羽倒也听得明白了生禅师在说些什么,中土佛门源自天竺,起于东汉,盛于南北,到得如今,早已是三门之一。但中土佛门所藏典籍经义,唯有渡己,没有渡人。佛门炼体,历尽苦中苦,方能登极乐净土。但如何渡人,中土佛经中并无记载。

是以仙羽很好奇,了生禅师要如何渡她这样一个神。

了生禅师顶着仙羽六道之力所化的血色光华,缓缓向前,艰难的向仙羽走去,亦有些吃力道:“老衲愚钝,钻研至今仍未有所成,但佛既说慈悲,那老衲便已慈悲来渡,佛说磨难,那老衲便用命来渡,佛说众生平等,老衲便大胆来渡明尊!”

凡人啊,可能真个是这片天地间最神奇的生灵,千年来积累的智慧,令仙羽亦是侧目。

仙羽见了生禅师正顶着六道之力向她走来,又加了一些功力,其实她若想杀了生禅师,只怕早已要了了生禅师的性命。血色光华更浓,阻拦了了生禅师的脚步,她饶有兴趣道:“你连走都走不到我的面前,怎么渡我?”

了生禅师佛号低吟,衣袖鼓动,身周金光大作,慈悲法相再次聚起,顶着六道之力所化血色光华步步向前,道:“老衲想试一试。”

仙羽冷笑不已,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一个人命都不要,也要扬言渡她,道:“其实你今日不来惹我,我亦不会来招惹你们,渡我?你渡死了这里所有人!”

血色光华越来越浓,了生禅师的慈悲法相亦越聚越高大,他已然满头大汗,仍然艰难向前,道:“他日明尊想起今日之事,心中若有悔意,那老衲便成功了。”

仙羽道:“悔?有何可悔?悔我杀了这些人?悔我毁了药君谷?凡人既然骗我,尽数杀了又如何?我且看你如何渡我!我且看你如何阻我。”

说罢再次加猛功力,那血色光华所过之处,地面尽数塌陷,留下数十丈深的大坑。

了生禅师双手猛地合十,慈悲法相聚到百丈之高,顶天立地,煞是威严,他在法相中步步向前,行走于深渊之上。道:“未经历生死,哪能知凡人百年生命之可贵!未经历爱恨,哪能知心中能容他人!未经历离别,哪能知相聚之不易!明尊,今日之后,请在老衲为您所建之渡船上,好自为之!”

仙羽听了半天,仍是没听明白,了生禅师究竟想如何渡她。但见得那慈悲法相顶天立地,一声冷笑,道:“只有你会么?”

说罢只见身周七彩光芒升腾,一声清脆低鸣划破天际,一只七彩孔雀凭空而出,双翅一展便是百丈有余,与了生禅师的慈悲法相对峙,比之那了生禅师的慈悲法相,还要巨大威风。

孔雀真身!

了生禅师仰望着孔雀真身上的仙羽,抬腿踏上虚空,一步步向天际之上走去。

即便现在嘴角已经鲜血连连,即便身体已经微微颤抖,他仍是一步不停,走得艰难。

仙羽是真的不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和力量,支撑着眼前这人还在前行,喝道:“你到底为了什么?”

到底为了什么,一步一步走得那么艰难,却又走得那么坚定......

了生禅师目不转睛的看着站在天际之上的仙羽,低吟了声佛号,感慨万千道:“为了人间千年历史文明不被终结,为了天下苍生能够活下去,为了明尊你......有一天能够在这一片天地之中,真正平凡安宁的生活下去......”

不知为何,仙羽听得心中竟微微一颤,一个人命都不要,竟没有一个理由是为了自己?为了这天下苍生凡人文明,值得么?为了她堂堂六道明尊,可笑么?她声音低了几分,道:“值得么?”

了生禅师微微一笑,已然走了一半的距离,道:“值得!”

仙羽低头沉思了许久,她现在心中脑中,无比混乱,这个由她创造的天下,由她创造的种族,她似乎一点也不懂......

了生禅师不断向天际走去,胸口的白色僧袍已被鲜血染红,他双目中是无比的坚定,道:“明尊或许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创造出了怎样的生命,我们弱小,可明尊却给了我们智慧,同明尊一般无二的智慧,正因为如此,人间才有今日,亦正因为如此,明尊其实与我们并无多大区别,只是您站得太高了,永远无法用平等的视线来看待我们这些卑微的生命。”

仙羽突然抬头,怒道:“所以你们封我千万年,夺我死生双目?所以你们就可以自毁诺言?我曾将凡人捧上万物之灵的地位,你们还我的却是背叛和枷锁!我也真心在爱一人,可他转眼便自毁诺言?怪我??”

她越说越怒,孔雀真身仰头鸣叫,漫天血色闪电密布,惊雷滚滚不休,了生禅师聚起的慈悲法相,被六道之力震出丝丝裂纹,摇摇欲坠。

了生禅师叹了口气,皮肤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燥,脸上皱纹瞬间多了许多,便如一瞬间老了许多,慈悲法相堪堪被稳住!他是在将自己的生命化作功力,以此来稳固住慈悲法相,已保他能艰难前行。

如今,了生禅师说话都变得困难,声音沙哑道:“明尊终究不明白的,你的爱,并不是建立在同一种思想层面上,不过镜花水月,又能维持几时?便如今日变故一起,瞬间反目。”

仙羽更加愤怒,喝道:“还不是怪你!”

右手猛地往前一推,七彩光芒澎湃而出,将了生禅师刚刚稳住的慈悲法相,碾碎了大半......

了生禅师已然是一副皮包骨的模样,他不再聚慈悲法相,而是将碎裂的和未碎裂的法相金光,聚成一条通往仙羽孔雀真身处的阶梯,仍然步步向上。

说话都变得困难了起来,断断续续道:“佛说......因果!佛说......”

仙羽愤怒打断道:“别来你的佛说,世间哪里有佛!别用你们那虚无缥缈的佛来教育我!”

了生禅师离仙羽的距离,已经只有七八丈而已,但他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六道之力中,只看得他衣衫破裂,双脚已经皮开肉绽,渐渐露出骨头,可他仍然坚定向前!

仙羽眼看着了生禅师已然双腿都快化白骨,仍在一步一步向前,心中亦有些震撼,她怎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力量,支撑着一个凡人能做到如此!

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此时仙羽的心中,早已被悲伤和愤怒占据,衣袖一挥,七彩光芒直袭了生禅师,喝道:“你为什么还在走!”

了生禅师此时的面容已是一副皮包骨的景象,但依旧向前,合十的双手亦渐渐仅剩白骨,唯有那串佛珠依旧,他张了张嘴,艰难的发出声音,道:“佛......佛......佛说......”

佛说什么,了生禅师一直没有说出来,最终被仙羽的六道之力碾成一具白骨......

可即便已是一具白骨,了生禅师仍是不倒,持着一串佛珠双手合十,硬生生走到了仙羽的面前。这是怎样震撼人心的景象?连仙羽都觉得心跳加速了几分......

仙羽抬着手,七彩光芒仍然缭绕,她呆呆的看着已然化作白骨的了生禅师,呆呆的道:“为什么?值得么?”

了生禅师将那串佛珠套在仙羽举着的右手手腕上,随后白骨化灰,灰飞烟灭......而那条通往天际的金色阶梯,亦逐渐崩裂消散,最终响起那句,“佛说......慈悲!”

至此,中土百年来最为世人敬仰的佛门圣师,为渡他人而身死!

仙羽握着提着那串普普通通的楠木佛珠,皱眉看了许久,楞楞道:“死都要走过来,走过来给我一串佛珠作甚?”

她立时便想用力将那串佛珠碾成灰尘,可眼前不禁浮现出了生禅师用尽生命力用尽一身血肉来化功力,亦要走到她面前,道这一句佛说慈悲......

这让她停住了手,没将那串佛珠毁掉。

孔雀真身渐渐消散,仙羽缓缓落在地面,极目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断壁残垣,山崩地裂......往日世外桃源一般的药君谷,此时说是人间地狱亦不为过。

仙羽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足,从沟壑之上踏空走过,沿着记忆中的那条道路,缓缓走去。只是现在这条路,已经没有鸟语花香,没有竹林满山,没有花开似锦,唯有无尽废墟......

她在往竹林别院走,因为她不知道该去哪儿,便随着习惯往竹林别院走去,因为如今这人间,她唯一熟悉的地方,仅有那座竹林别院!她一直低着头,行走在废墟里,她在想陈怜生,她想不通,她这么爱陈怜生,陈怜生为什么会为区区几个凡人性命和她反目,甚至自毁诺言!

她越想不通便越去想,越想便越想不通,令她本就混乱的情绪更加混乱......令刚刚因为震撼而渐渐平静的心,再次愤怒。

到得竹林别院原先的位置时,这里亦是一片废墟,余下的仅仅是大地上触目惊心的裂痕,以及那些被埋藏在沙土中一些竹子。

仙羽双手缓缓抬起,血色光华渐起,四周景致立刻起了变化,那些裂开的地面又重新融合到了一起,那些倒下和折断的竹林及树木,又重新立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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