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前路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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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城外,也有那么一艘大船。

隐在夜晚的阴影中。

“嘿,小王告诉你,这箱子里装的东西你们十条命都不够陪,还不轻点!”

“是是是,小的知晓!”

“他娘的,你不知道这里装的是小王从皇兄那儿赢来的宝贝,摇晃什么!”

“这尊万年珊瑚要是坏了,看小王不把你扔海里再去捞一株上来。”

那黑影中,锦衣玉带,俊逸潇洒的男子正对着那些笨手笨脚的下人呵斥不停。

不是他人,正是南王杨逸。

他身后有一粉红衣衫的女子被两个侍女扶着。

此女容貌秀气,身形曼妙,秀发随夜风飘舞,目光刚毅中有些愤怒,脸色颇不好看。

杨逸见行李家当都送上了船,笑道:“小姐,皇兄打赌把你输给了小王,小王怕你每天呆在江都闷着了,这便带你出去游山玩水,你可愿意?”

他说完方才想起平阳被封了穴道,说不了话,讪讪笑道:“小王大意了,莫要见怪。”说着便给平阳解开穴道。

那平阳显是性子刚烈,穴道一解,提气便是一掌攻向杨逸。

只见她从原地跃起,哪有方才颓势,一掌力道足够碎了山石,直取杨逸面门。

那杨逸不偏不闪,惊道:“小姐好生薄情,这些天你住我龙舟上,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小王哪里得罪于你,这是真要我命啊。”

他口中吊儿郎当,右手微抬,握着一把折扇点向平阳已至面前的玉掌,一下点在手掌正中,一下点在手腕处,那凌厉的攻势便已然破了。

平阳心中震骇,手臂酥麻,直觉不是自己的一般。

这杨逸她也见过多次,每次见她只是说些轻薄话儿,只道是个不知死活,贪财**的登徒浪子,却不料武功这般了得,这下哪能不吃亏,猛一提气,便想向后方遁去。却见杨逸纹丝不动,左手已经握住自己刚才攻去的手腕上,就那么一下拉到了他面前。

只闻得杨逸那副无奈声音道:“小姐别走啊,你看那人是谁,你可认识?”

平阳只道他又耍花招,哪肯去看,右手被制,左手又出,选了个刁钻角度攻去。

那杨逸气呼呼道:“要打待会陪小王陪你打个够,你又打不过小王,快些帮小王来看看那人是谁,可是来救你的。”

平阳无奈,她却是打不过杨逸,便随他目光望去,隐约看见夜色中有一人影渐渐行来。

她武功不弱,但今夜雾气蒙蒙,星光暗淡,她也看不清楚,只是心道是否当真是父亲派来救她的人。

“王爷这是又要去哪儿玩耍?”

平阳正出神时,突然听见这句话儿,不知什么时候,那人已经到了三丈外站立,居然是一玄衣大袍,长相威严的中年男子。

她心里直往下沉,却是并不认识,那人倒像认识杨逸。

杨逸眉头忽皱,道:“小王在扬州呆的烦了,准备带着李家小姐出去玩玩,怎的?国师有何意见么?”

说着举扇又封了平阳穴道,道:“送小姐上船!”

那两女战战兢兢的扶着平阳向船上走去。

那边仲玄道:“本座知晓王爷好赌,可愿同本座赌上一把?”

杨逸看着平阳被仕女搀扶着上了龙舟,回头对仲玄道:“国师好兴致,小王有何不敢?再说这赌与不赌,现在又那轮得到小王说了算数!”

仲玄哈哈一笑,道:“王爷是聪明人,本座实不愿与王爷为敌,若王爷能抵得过本座十招还能这般站着谈笑,本座今日便由得王爷离开。”

杨逸无所谓道:“小王倒是不指望国师同我赌今夜会不会下雨了,十招便十招,国师请了。”

说着脚下虚踏了几步,赫然站定,左手负在背后,右手举扇遥指仲玄。

仲玄笑了笑,喝了声好,便大踏步的走向杨逸。

看似毫无花哨,但没行一步,都见罡风凌厉,杨逸心道,魔门五方大帝,果然名不虚传。

那仲玄步子忽然加快,四周沙石被罡风激得飞散跳跃,右手虚空一晃,化掌捏拳,片刻已到了杨逸胸前。

仲玄大惊失色,心道不妙。

只见杨逸面露微笑,凌站在那里动都不动,胸前一圆盘不知何时横亘在那儿,挡住仲玄的拳头。

瞬间紫气暴涨,仲玄应势而退,又站在那三丈开外,恍惚动也没动过,叹道:“王爷请了!”

杨逸道:“还有九招来得,国师不打了?”

仲玄道:“王爷莫说笑了,王爷既有紫薇星盘,怕是力敌本座三五十招不成问题,九招打与不打,倒是无妨。”

杨逸微笑道:“小王在此谢过了。”

说罢转身便走,摸了摸还有些疼痛的胸口。

暗道:“若不是在大哥那处赢了这紫薇星盘,怕是今晚就得交代在这仲玄手里。五方大帝,手头功夫倒是硬得可以!”

身后仲玄声音传来,“本座许你七日,能行多远,本座是否追的上,便看王爷造化了!”

“姓李的小丫火,本王劝你别跳。”

和风细雨潇潇落。

龙舟之上,平阳艰难的扶着护栏,她身上穴道被封,运不得功,侧目可见涛涛江水向东急去。咬牙怒视杨逸。

一众兵将侍女一语不发,这李家小姐是第几次寻死来着,正各自在盘算。

杨逸神色尽显无奈,无辜道:“小姐莫要忘了,本王喝了你配的那酒,小姐如今提不起力气,小王本就一身三脚猫功夫,喝了毒酒也没了功力,你若是跳下去小王可救不上来你。”

平阳面色更加难看,昨日投毒酒中,本想和杨逸来个同归于尽,结果天不随人愿,硬是没有毒死。

“快回去吧,小王再叫人做几个小菜,你我聊聊这隋室几时亡国,岂不是胜过站在这里淋雨?”话毕又对那些满脸诧异神色的兵士吼道:“小王随便说说而已,看什么看,哄姑娘的话儿你们听不懂还是怎的?”

平阳险些一头栽进江里。

“小姐,小王话不说二次,小姐好生想想,是随着小王入内吃饱喝足再好好睡上一觉,明儿个再跳,还是一意孤行今儿个就跳下去?”

杨逸话毕,转头就进了船舱。

平阳气得险些一头栽到江里,犹豫半天还是跟了进去。

甲板上其他随行兵士也见怪不怪。

一行半月有余,这李家大小姐,上吊三次,跳江五次,绝食八次,服毒两次,毒害王爷一次……

次日。

“我说小姐,咱们今儿个能不能不跳了。”杨逸无辜的望着站在甲板边缘,一副寻死模样的平阳。

平阳公主目含热泪,决然道:“我平阳死也不愿落到你隋朝手中,让你等有威胁我父亲的筹码。”

杨逸扶额险些气昏了头,实在不知这平阳胡思乱想些什么,摆出副无奈模样道:“小姐说得什么话儿,小王只知道皇兄把你输了于我,作我送你回长安,威胁什么的话儿倒是没听他说起。话说这些话小王说了百十来次,小姐你听烦了没有。”

其余兵士心下黯然,这李家小姐着实不好伺候。

平阳还欲说啥,忽然觉着船身一晃,站立不稳,她喝了毒酒,提不起功力,竟也抵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众人刚刚稳住脚步,实在反应不过来,这天天寻死闹活的李家小姐,怎就玩起了真的。

“我的娘儿,老天你是存心作弄小王啊。”

杨逸那还敢多想,纵身跃起,也跟着一头栽进湍急的江水里。船身又是一阵摇晃。

阴冷的风夹带着如有实质的死亡气息,向着船上尚未回过神来的兵士扑面而来。

那边,杨逸抱着平阳从江水里露出头来,回头一看竟然已经离了龙舟老远,话中带怒道:“小姐是不是觉着很好玩?”

平阳气道:“王爷以为我真个喜欢掉这水里?”

杨逸无奈,正欲游回龙舟,却见江面之上,隐约有一人影缓慢行来,去的方向却是那龙舟。

杨逸又惊又奇,这般轻身功夫,竟能踏水而行宛若平地,当真骇人听闻。

平阳被杨逸抱在怀中,她生于关中,水性不佳,也只能由他抱着,口中急道:“王爷是否觉得在这江里抱着小女子挺有趣儿?”

杨逸一愣,道:“小姐莫急,那边有人找我等麻烦。”

平阳举目眺去,果然见到那边有一人向龙舟方向走去。

虽然此时已经和龙舟隔了老远,却也清晰可见,那人**上身,高于九尺,乃是一魁梧大汉,须发干如野草,背负重物,用铁链缠住。

这一看,竟吓得一抖。

绕是她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不知几许,也不免觉得毛骨悚然,心底生寒。那大汉浑身煞白,毫无血色,没有一丝活人生气,背上负着的,乃是一副通体漆黑,雕刻着许多古怪图案的棺木。

这一恍惚,那人看似行的缓慢,竟不知不觉到了离高大龙舟两仗有余处,忽的抬头望向龙舟。

“我的娘啊,这是个什么东西!“

“太上老君,如来佛祖,我是不是看见鬼了。“

船上众人头晕眼花,只觉白日见鬼。

那大汉恍若不闻,忽地抬手,缠绕身上的铁链如活物般而动,猛的抬,乌云密布的天空惊雷乍现,链子见风猛长,灵活如蛇,往龙舟缠绕过去。

“太上老君,怎的让小王遇到这个东西,娘啊!我的龙舟啊!”

杨逸心疼肉疼,眼睁睁的看着偌大龙舟瞬间被那人扯成两半。他心中虽然惊骇,口中竟然还是不忘吊儿郎当几句。

平阳脸色煞白,今日这事,若不是亲眼所见,由别人向她述说,她是绝计不会相信的。

如此大能,哪是常人所能为?

不容她多想,只觉得杨逸竟是抱着她极快的游开,离龙舟越来越远。

她想问,一句话问不出。

他想说,却是开不了口。

龙舟处哭喊震天。

她恍惚看见那人背后黑棺缓缓打开。

她也许看到那黑棺如血盆大口般,竟将片刻前还活着的众人吸了进去。

恍惚,天地变色。

心下空白,不知不觉已被杨逸抱上岸,隐没在树林里。

杨逸哪管吓得出神的平阳,此时他心中的惊骇,实不为外人道!

驻足回首,那江面上那还有他的龙舟。

断木残骸随江水直下,占据了大半个江面。

不敢停留,看了看怀里木然无神的平阳,脚下发力,一跃飘出数丈有余。

大雨不止,森然鬼气盘旋。

杨逸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此时体内真气空空如也,有些迈不开步子。

大雨倾盆而下,看不见日头天光。

但以他脚力算来,不知是过了半天还是一天。

怀中平阳双目紧闭,双颊泛红,呼吸急促。口中喃喃自语,在说胡话,却听不真切说些什么。

杨逸心道不妙,莫不是这小丫头被吓出个毛病。

摸了下平阳额头,果然有些烫手,心里叫糟,这荒山野岭,哪里能寻到郎中?

杨逸苦笑,没得办法,只能勉强提气继续前行。

他不敢保证这荒山野岭会冒出个什么东西,还是寻个落脚处再作打算。

“国师……”

龙舟被毁处,一群黑甲兵士面色如土,直愣愣的望着满江残骸。

兵士前方,仲玄忽的跃起,落到几丈开外江面的一块残骸上,举目四忘,越看脸色越黑。

那小王爷手底下功夫他见识过,平阳公主武功也是不俗,何况龙舟之上还有许多兵士,究竟是何人能已这般雷霆手段毁了龙舟,江面上竟没有一具尸体。

提身回到岸上,冷然道:“尔等速回江都,告知将军这处情况,着他早做打算。”话音刚落,便几个纵身没了踪影。

江都,将军府邸。

宇文化及面无表情,下方跪着的黑甲兵士瑟瑟发抖。

他不明白,是谁竟如此大胆,于长江之上劫杀李家公主。

他更不明白,仲玄国师为何只身追去。

如今起事在即,他不想横生枝节,关中李渊关系到杨广数十万兵马何去何从,若是平阳身死,无论李渊成败,他退路必然困难重重。

若无李渊牵制隋朝关中兵马,支援洛阳的王世充和沈法兴必然得以踹息,那时他便绝没了后路。

先是救人失败,这次别说救人,他可不知道平阳公主现在在谁手里是死是活!

李元吉显然没他那么多的顾虑,怒道:“将军若救不回我小妹,莫怪元吉不顾当日约定,撒手离去。你救不出,我倒要看看我们李家是否救得出。”

宇文化及微微一愣,冷笑道:“公子莫不是不信任本将军?”

李元吉道:“不敢,若是没了妹妹,李家必然考虑和将军以后的关系。”

宇文化及起身道:“公子莫急,国师只身前往,想是发现了什么。”

且不说李元吉和宇文化及如何勾心斗角。

也不知深处何处,却是一座山中破庙,大雨毫无停止的势头,不知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杨逸一边煎着草药,一边望着门外磅礴大雨。

他寻得这处破庙已经三日,这雨便下了三日。

那边平阳依旧睡着,只是脸色已经不那么难看。

这几日,雨势不收,他也没法带着生病的平阳继续赶路,只得逗留在这山间,此时他身上黑色衣裳早被山间泥泠粘遍,还被树枝荆棘划了几道口子。

伸手看了看瓦罐中的草药,看似差不多了,不甚熟练的倒入碗中,又闻了闻,觉得没错,方才捧着向平阳走去。

倚她入怀,将草药吹得冷些,喂给她喝。

见她嘴角有些药溢出,他又苦笑着轻轻拭去,“想平日也是小王受着别人伺候,不料风水轮流转,现在倒是来伺候你这小丫头。”

“怎的?伺候本小姐落了王爷身份?”

杨逸一惊,原是这平阳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嫣然笑望着自己。

杨逸心中疑惑此子何时醒的,想是这几日心中事多,竟然没有注意。

平阳挣开杨逸怀抱,倚在破旧的神台边柱,道:“想不到啊想不到!”

杨逸奇道:“公主何出此言?”

平阳道:“往日只闻王爷是个只知吃喝玩乐,好堵**,不知时事,不知苦难的浪荡子,怎知他们都说错了?”

杨逸苦笑道:“小王本是如此,他们哪有说错?”

平阳依然微笑,道:“王爷武功深不可测,江都城力帝魔门五帝之一仲玄国师,还能将我带走,怎是只知吃喝玩乐之辈?近日落魄荒山,寻药狩猎,观天布阵,皆精通熟悉,怎是不知苦难的浪荡子所会?王爷说说,是也不是?”

杨逸见怪不怪,道:“小姐怕是看错人了!”

平阳宛尔一笑,微微道:“王爷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杨逸无所谓道:“小王知无不言。”

说着又往火堆里扔了几根柴火。

平阳道:“王爷带着平阳走了这些路,究竟是为什么?

杨逸直愣愣得望着平阳,一语不发。

平阳脸泛红晕,低声道:“王爷?”

杨逸哈哈一笑,道:“小姐放心,小王也不想平白跑来吃这苦头,无奈皇兄有令,不能让公主那么容易回去太原。”又看了一眼疑惑的平阳,“你且放心,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让你回去。”

平阳更加不解,“这是为何?”

她本以为杨广令杨逸携她离开江都,是为了牵制长安的父亲,不得妄图南进。

只是这本是极好的筹划,李渊宝贝四女平阳,天下皆知,此时平阳落到煬帝手中,李渊三子在江都绝不敢轻举妄动,更别说举兵出关,若是此时调回洛阳十万军队,宇文化及危矣!

只是大好机会,哪有平白将手中棋子送出去的说法?

杨逸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天知道,也许小王那不成器的哥哥好面子而已?”

平阳无语,受不了杨逸这副模样,又道:“那王爷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杨逸道:“我也不知,大哥只言道时候到了,我自然会知晓。”

平阳闻言一愣,大惑不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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