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往昔今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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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舍只有小小三间,一间便是杨逸三人此时站立的堂屋,夜色深沉,无灯火照明,仅有微薄月色投入,显得格外模糊。

柳如梦忙扯出火折,登时满堂光亮,桌椅长凳,极致贫淡,杨逸见侧进一间已堆了柴火,想是叶天珺在他们几人来前堆的,却未点燃,走入一看,床板扑了干草,也整理了一番。

见得此景,杨逸摇头叹了口气,心道:“叶大哥只怕恨定了我,可我又做了什么事情?”招呼柳如梦进来,点燃火堆,拿了几个长凳围在两旁。

见柳如梦一脸倦意,道:“柳姑娘且去睡会儿,我守着此处。”

柳如梦点点头,便卧在床板上去,此时于她而言,洛阳城里如是亭里,香闺软床也比不上身下干草来得舒服惬意。

她虽家门遭难,但得水灵风救命,又赠予如是亭,倒也过的锦衣玉食的日子,向来无忧无虑,又何时受过这些苦?

杨逸侧头看了她一眼,回头见水灵风端端正正的坐在火堆旁,目中黑色渐渐淡去,心道:“水帝君得柳姑娘倾心,愿你早日回复如初风流潇洒,莫要累得人家姑娘日日陪你吃苦才是。”

念起当日初见水灵风时,其风流洒脱,令人侧目,也难怪先有云无泪,又有柳如梦倾情于他。

思绪一起,便如长江之水,决堤后泛滥两岸。

他躺在长凳之上,闭目却不能入睡。

想起云无泪便又想到云淼,不免担忧,血帝吴刚此等妖魔,会如何待她?她向来极受宠溺,能否吃好穿暖?岳湘琴又是否真追去岭南之边的苗疆山林。。。。。。

正胡思乱想间,忽得听见柳如梦道:“公子,我能问你一件事情么?”

杨逸只言她已睡了,不料也如自己一般胡思乱想着不曾入睡。道:“柳姑娘尽管问便是,不需客气。”

柳如梦道:“当时塔下那个姑娘是谁?水大哥为什么要跑去杀她?”

杨逸苦笑道:“她叫李静怡,是李渊的四女儿,至于水帝君为何要杀她,我也为此百思不得其解。”

柳如梦坐起身来,摇摇头,抿嘴道:“本来很累,但就是睡不着。水大哥以前同她有仇吗?”

杨逸心道:“也不知什么仇能让疯掉都还记住。”

也坐起身来道:“该是没有,去年他们还和不灭和尚同行千里,那时水帝君还是清醒,有仇早已报了。”

柳如梦点点头道:“我以前一直以为水大哥十多年前去岭南后便成了这副模样,却是去年么?”

杨逸听得皱眉,水灵风曾去岭南他也有所耳闻,还杀了人家好几十人,但最后是完好无损的离开了,水灵风一生追查身世之谜,又同尸傀一般同出长白,和徐世绩所言的上古九国该也脱不得关系,但有何关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道:“明日我便去岭南,柳姑娘带水帝君回洛阳吧,这般在外乱跑,终归不是法子。”

倒并非担忧柳如梦安危,而是担忧水灵风发疯伤人。

柳如梦一听杨逸说要去岭南,忙道:“公子带着我们一起吧,我也想带水大哥去看看,也许能让他记起一些从前的事情。”

杨逸犯难道:“我去找人,怎生能顾得了你?”

柳如梦道:“你不需得顾着我,我们跟着你便成。”

杨逸心道:“她说的确是没错,若能带着水帝君去岭南看看,也许真能想起什么。”他见水灵风似乎认识柳如梦,便可证明水灵风并非一无所知,如是见着过往旧地,或许真能想起什么来。他实在是害怕水灵风一直如此疯下去,见了李静怡又要打要杀,挡也挡不住。

想通便道:“那便一同去吧,只是你向来娇生惯养,到时山高路险,莫要喊苦才是。”

柳如梦掩嘴笑道:“我还能娇得过公子?堂堂大隋王爷,你都受得我又怎受不得?”

杨逸笑道:“此话有理,我当时出了江都,先是掉入大江,复又坠入山谷,最后还莫名其妙的被人带到塞外,也不怎么苦。”

柳如梦陡然听到杨逸这些经历,立刻好奇道:“公子能说与我听听么?”

杨逸一愣,道:“也没什么好听,不说也罢。”

柳如梦不依道:“公子就说说吧,反正也睡不着,你说是不是?”

杨逸经不住她缠,便将这两年经历一一说来,他曾经做王爷时刻苦学过些装腔作势,说话自然不在话下,说得倒是惊心动魄,惹得柳如梦啧啧称奇。

也不知二人说了多久,都在不知不觉中堕入梦想,唯有水灵风依然端坐。

次日,柳如梦让杨逸在洛阳外寻了处茶肆等她,便带着水灵风自己入了洛阳城,想来是去收拾行李。

杨逸带了一个斗笠,帽檐压得老低,生怕再被谁认出来,坐在角落里发呆。

约莫等了一个时辰,只见一架马车停在茶肆前,四马嘶喊跺足,显示富贵人家。

柳如梦换了一身淡蓝衣裙,如蝴蝶般翩翩飞入茶肆,引得人人侧目。

杨逸心道:“昨日才说不怕受苦,今日这阵势只怕是当做去出门游山玩水。”连连摇头,柳如梦走到他身前道:“公子我们走吧。”

随柳如梦入了马车,顿时馨香扑鼻,马车极大,其间摆琴置棋,紫金香炉,奢华又不失雅致,柳如梦坐在水灵风身边,见杨逸脸色古怪,忙道:“公子怎么了?”

杨逸苦笑道:“我们快些走,不然我敢打赌,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人寻我们麻烦,你信不信?”

柳如梦啊了一声,忙催促两位马夫赶车起驾,四匹骏马齐声一吼,便拉着杨逸三人绝尘而去。

苗疆还需跨过岭南地界,距此千里,杨逸直觉前途茫茫,不知能否一帆风顺。

大业十四年,七月。

李渊长安称帝,改国号唐,年号武德,李静怡为平阳公主。

关中除幽州,西秦,尽归大唐,李密被王世充所败,率众降唐。

中原萧铣,窦建德,杜伏威等纷纷自立。

河山万里,烽烟茫茫不知尽时。

叶天珺,程知节等瓦岗大将尽归洛阳王世充。

其实南王杨逸的一生极为简单,自他从江都奉隋炀帝杨广的命令带着平阳公主李静怡离开,后因阴差阳错而入昆仑,再归江都而识岳湘琴,险些丧命于被雨师玉青雅控制的水灵风之手,这便拉开了整个故事的帷幕。

后云家山城灭门,被玉笛魔君燕道凡保住性命归于洞庭的他杨逸,因担忧平阳公主李静怡的安危,偷偷离开了洞庭,一路北上欲探平阳公主李静怡的安危下落,不料遇到了魔门帝子宫的书之一绝岳潇潇,因此又与魔门有了甩不开的羁绊......

无意中发现瑶池天宫,眼见血帝吴刚脱身,洛阳初识徐世绩,首见风侯墓塔,这一件件事情,便再不是由他所控制,无论他愿意或者不愿意,他都会在这条阴谋密布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岭南妙音谷之变,长白雨师陵墓之事,洛阳皇宫之局,到后来死于风侯墓塔之下......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无可奈何,这是徐世绩亦或这人间给他的因,因为这个因,他终成人格两生的风侯帝瑶,亦注定了他日后阻止自己亲妹妹西王母帝语花的覆天之局。

南王杨逸或许是一个悲惨的人,因他生来便是为阴谋计划而生,为帝瑶复生的三世之魂。

无论是紫薇还是昆仑,都在准备着让他复生为风侯,只是没人想到,之后的故事会那么令人意外。

了生禅师离开天女坟林所在的武陵地界之后,直来洛阳,此时春去秋来,距离他离开长安,已有整整一年有余。

当他看到叶天珺正坐在南王墓碑之前时,心中感慨万千,唯有知晓这一段漫长故事或者经历过那一段惊天诡局的人,方知今日之人间格局,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叶天珺闻得身后有人,立刻回头,此时落日乌金弓随意的放置在地上,双手捧着一坛烈酒,回头见是了生禅师,神色登时欣然,忙起身道:“禅师你好,一别经年,不料竟于此处相遇。”

了生禅师合十一礼,走到墓碑之前,微笑道:“箭神安好,其实箭神知晓的,就算今日你我不于此处相遇,亦会在不久之后见面。”

叶天珺神色渐渐变得无奈,如今国师李绩和卫国公李靖皆亡,绝世妖魔破印而出,他们这些经历过参与过当年故事的人,必然再一次面对和当年同样的局面。

这片天地属于人,还是属于神魔?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叶天珺或许是与这些故事最无关的一个人,但却见证了每一件事情。

他神色凝重,皱眉道:“禅师,从那镇神晶棺中出来,杀了国师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神魔?比之云淼......又如何?”

云淼便是西王母帝语花的三世之魂,十数年前种种阴谋的执局人。

了生禅师一年以来皆在追查关于仙羽的事情,直到遇见岳潇潇之后,方才将所有事情联系在一起。

而仙羽的身份和故事,他亦了解了许多,道:“那是一个真正的神,一个创造了这片天地万物生灵的神!她掌控六道轮回,操纵万物生死,名为六道明王尊!我们的人间,该是由她而来。”

叶天珺大惊,西王母帝语花乃是上古九国之神,天帝帝俊之残神入七莲所化,便是她已然能够翻天覆地,那这个创造万物生灵的六道明尊,该是怎样的存在?

能阻止西王母帝语花的阴谋,多亏了徐世绩的算计,徐世绩生生将帝瑶逼成了人格两生。若非如此,若非这个拥有人心和感情的风侯帝瑶,世间再无人能阻止西王母帝语花。

了生禅师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天珺,叹道:“箭神可愿陪着老衲再赌一把?”

叶天珺深知了生禅师为人,知了生禅师定然心中有了计划,方有此言,没人愿意将这个人间,再还给神魔的。

叶天珺毅然道:“禅师请讲。”

了生禅师肃然道:“待时间成熟之时,我等便送这位六道明尊一场生离死别,愿这绝世神魔,亦能心中容情!”

............

大唐贞观十六年夏,大唐帝国调集江南道兵马,兵发岭南!

枕兵于黄河之畔。

“还有多少阶?”

薛湛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疲倦,微微有些颤抖,他抱着越王阮芸衣,正颤颤巍巍的一步步走在玄尊陵墓的一万八千阶阶梯之上。

只是此时的他,脸色已然有些苍白,显然是因为旧伤未愈,已然疲惫不堪。

卧在薛湛怀中的阮芸衣道:“还有九九八十一阶,我们便可离开这座陵墓啦!”

玄尊陵墓不在天地间,唯有这一万八千阶阶梯通往人间,阮芸衣起初计算,两天时间薛湛该能带他离去,到得此时,仅仅二十个时辰而已。

又轻松一叹,道:“少将军,你不这般逞强的!”

他知道,薛湛想立刻离开此处,因玄尊陵墓乃是风侯帝瑶已九霄流云戟开辟的空间,此处时间与人间大相庭径,此处一天,人间该就去了一年。他们离开此处需要两天,那外界便过去两年。

那面具人将他们送到此处,却不取他们性命,定然有所谋划,是以薛湛格外心急,想要尽快离开此处。

那面具人究竟在谋划什么?为什么要把薛湛送到玄尊陵墓隔绝两年之久?

薛湛想不明白,阮芸衣也不行。

薛湛没有接阮芸衣的话,只是默默向前。

阮芸衣无奈叹了口气,忽地脸上又浮现出狡诈笑容,道:“少将军,皇帝陛下和你义父卫国公,可给你定过亲事?”

薛湛听得一愣,不知阮芸衣怎的忽然有此一问,回过神后又继续向前,出口已然在眼前,道:“王爷说笑,我身负莫大期望以及责任,儿女情长,终归无暇顾忌。”

阮芸衣又意味深长微笑,也不再追问,只是看着薛湛额上银痕,道:“确实是身负莫大期望和责任!”

玄尊陵墓的一万八千阶阶梯的尽头,亦或不该说是尽头,因为薛湛并没有看到尽头,他走着走着,身边光景便陡然变幻,而前一刻,他分明还看见那阶梯笔直向上,还有许多阶。

此处乃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废墟,那些别致的建筑,虽然破落毁坏,仍然能从中看到往日的辉煌,而这片废墟的正中央,乃是一个巨大的圆坑,圆坑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八边形模样的建筑,只是这座别致又宏伟的祭台形建筑,此时已经碎裂成好几块,棱角模样依稀,薛湛能肯定,这并不像是建在平地的祭台。

按照附近的痕迹和这片废墟,薛湛觉得,那是一座如宫殿般大小的八边形祭台,而这个圆坑,就像是这座祭台从天而降,砸出来的一般。

阮芸衣道:“不难猜的,这便是黑天苗寨的遗址,九黎之国故处,而那圆坑正中的,便是象征着九黎之国高超冶炼技术和知识的九黎台!”

上古九国之中,唯九黎之国最为发达,开创青铜冶炼之术,以及九黎铸山河之术,他们的最得意成就,便是将这一座象征着九黎辉煌的九黎台,九黎台高七仗,纵横皆十三丈,为一八边形祭台,乃青铜所铸,却能漂浮于天际之上,乃九黎文化和智慧的结晶。

九黎台不仅象征着神魔之力的强大,还融合了九黎之人的智慧和知识,因此九黎之国,乃是上古九国中,除昆仑西陵之国之外,最为强大的国度。

薛湛看着此处斑驳光景,感慨万千,十余年前,便是在此处,刚刚南王杨逸重生风侯帝瑶的他,毁九黎台,屠黑天苗寨,后入归墟屠玄冰之龙......

“那面具人,究竟想做什么?”

薛湛皱眉而语,心头颇为沉重。

一个新的故事,由此真正拉开帷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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