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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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药酒

吉普车在石子路上颠簸,不知道开了多久, 丁一只知道是开进了城里,具体在什么地方他搞不清楚,他早已晕头转向了。

丁一长到十九岁,这是第三次进城。

第一次进城那次他八岁,弟弟七岁不到。

那一次是母亲到城里去看父亲。

那时候父亲才三十岁出头,没有咳嗽的毛病,健壮得很。

父亲在大河边挑码头。

两兄弟抱住母亲的腿,一定要跟着母亲去上城,哭得伤心欲绝。

最终,母亲被两个儿子哭得也哭了起来,终于带着两个儿子上城。

丁一记得,大河的河堤比自己家的屋要高出十倍,一些大船停在河里,搭载的有些是堆成了山的河沙,有些是码得整整齐齐的棉花包子,有些是大油桶。

那些挑码头的人个个都打着赤膊,胯下一条黑色的布遮挡着。那是冬天,落着雪,河边的风如刀子,但是他们身上都滚着汗珠子。

丁一看到那些人从大船里出来,走过长长的杉木跳板。他们或者肩上背着一个硕大的棉花包,两只手向上举着,紧紧地扣住棉花包,不让棉花包掉下来。

那些棉花包据说有三百多斤。丁一后来听人说过。

有些人正从船上起沙,用箩筐一歩一歩挑上河堤。

丁一看到了父亲,父亲正在滚一个油桶。那个油桶大概十岁的小孩那么高吧,胖却要两个大人合抱。

父亲从船里滚出油桶,滚过跳板,从河堤脚往上滚。父亲要滚上那道漫长的堤坡。他不能泄气,一泄气,自己就会被油桶反滚压倒在地上。自己被油桶滚倒可能伤势不重,但是油桶冲下河堤,惯性将积聚出巨大的冲击力。冲击到下面的人,必死无疑。

第二次……丁一还在回忆之中。车停了。

“下车!”丁一听到伍老板在喊。

丁一想下车,但是,他打不开车门,他不知道怎么打开车门。

伍老板回过头来,气愤地说:“搬一下那个把手!”

丁一有些慌乱,胡乱地搬了几下车门上的把手,门还是不开。

伍老板从驾驶室下来,从外面打开车门,骂道:“你他妈的蠢得像猪!”

丁一站在车下,满脸通红。

“进去呀!还要人来抬你吗!”伍老板喝道。

丁一就走。

“蛇!”伍老板说。

丁一才想起忘记带上蛇了。回身从车里提出了两个装蛇的袋子。

丁一走进一个高大的铁门。

这当儿,丁一感觉到一阵腥风扑面而来。

还没有察觉出是怎么回事,一只灰色的狼狗已经扑到了身上。那畜生的两个爪子搭在丁一的肩膀上,獠牙龃龉着,口涎嘀嗒着,只需要一口,就绝对能咬断丁一的脖子。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赶忙跑了过来,拼命扯住拖在地上的狼狗的皮绳。

女人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将狼狗拴在了一颗桂花树干上。

伍老板这时候已经在远处红楼的二楼上了,从窗户里探出头来骂了女人一句什么,肯定是责怪女人没有把狗看好。

显然,女人是一个佣人。

女人说:“小兄弟,是老板叫你来的吗?”

丁一点了点头。

女人就说你跟我来,便引着丁一走。

丁一才看出来,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按照他的估计,应该有十亩地吧。

一条全黑色的卵石路朝前弯过去,路边有垂杨柳、有丁一不认识的红叶子树,有乌桕,有槐树。

一条人造的小溪一直跟着路走。溪水没有丁一门前的那条小溪水清,有些浑浊,上面飘着落叶。

女人领着丁一上了伍老板探头出来的那幢红楼。

上了二楼,是一个很大的大厅。

伍老板已经换了一身睡衣,站在客厅的一边吸烟。

女人完成任务之后,默默地转身回去了。

丁一提着两个蛇袋子站在那里,不知道要干什么。

伍老板对丁一说:“你先到外面去,我不喊你不要进来。”

伍老板说的外面其实是连接大厅的露天平台。

丁一于是提着蛇袋子走到平台上。

伍老板将连接大厅和平台的大玻璃门关上了。

透过玻璃门,丁一发现大厅的大几案上放着一个大玻璃瓶。伍老板走到玻璃瓶边,打开一个白瓷的瓶子,朝玻璃瓶里倒液体。那是酒,茅台。丁一从十米开外看清了包装盒上的茅台字样。

丁一明白了,伍老板要泡蛇王酒。

丁一听说,泡蛇酒的蛇要毒蛇,越毒越好。据说喝了可以五毒不侵、百病全消,延年益寿。

酒香从玻璃门的缝隙飘进丁一的鼻子。丁一只闻过父亲的红薯酒,红薯酒有一种辣椒水的味道,和茅台相比,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

丁一数着伍老板倒的酒,一共倒了三十瓶,意味着玻璃瓶装下了三十斤茅台酒。

丁一听到楼下有欢快的笑声传来。

往楼下看,他看见两个女人跑过来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女孩。

那个女孩的笑声一路上来,一会儿就出现在了大厅里。

四十多岁的女人也出现在了大厅里。

大白天,大厅里开着灯,即使不开灯,大厅里也非常明亮。

丁一看那个女孩。

一个很漂亮的女孩:脸已经跑得像红苹果;头发用一条粉色的手帕缠出了一个马尾;穿着一套皂白色的连衣裙。

女孩有些肉,却正是这些肉打造出了丰腴,积聚而释放出一种撼动丁一的什么东西。

那个女人倒是有些瘦,衣服像挂在身上一般。脸也是红色的,不过不是女孩的红,而是类似于挂在架子上的牛肉。

这是美容磨皮太多的缘故。丁一不知道。

丁一看了出来,女人是伍老板的老婆,女孩是伍老板的女儿。

伍老板倒完酒,示意丁一进到大厅里去。他给丁一打开了玻璃门,不过他马上又把玻璃门关上了,只留了一条缝。

伍老板在玻璃缝边说:“你在外面把蛇从袋里捉出来,抓在手里,千万抓稳当了。”

伍老板再把玻璃缝扩大一点,推出了一瓶酒。酒瓶盖是拧松了的。他说:“先把蛇用酒洗一遍,洗干净。”

丁一根据伍老板的指示,打开装蛇王的尼龙袋子。

蛇王盘成一饼,一动不动。看来,蛇王呆在狭小的空间里,又加上一路颠簸,已经很疲惫了。

丁一将手慢慢地伸进尼龙袋,飞快地一下抓住了蛇王的颈项。他提出了比他身体还要高的蛇王。

蛇王金光闪闪。

大厅里的女孩尖叫了一声,躲到了女人的身后,从女人的脖子上探出了一双惊恐的大眼睛。

丁一右手捏蛇,左手拿起酒瓶,用牙齿咬开瓶盖,将酒浇到蛇身上。

蛇王不停地蠕动。

洗完蛇,丁一两手抱着蛇朝大厅里走。

伍老板打开了玻璃门。

丁一走到了玻璃瓶边,说:“畜生,来世你莫变蛇,走吧!”他是突然间想起了虚空大师的那一套,差点就要说阿弥陀佛了。

丁一把蛇的尾巴塞进酒里,蛇王开始挣扎。

丁一继续把蛇王的身体往酒里塞。

蛇王的力气大了起来,拼命地抵抗。

丁一使劲将蛇王按进酒里,飞快地盖上了瓶塞。

蛇王在玻璃瓶里翻江倒海。

但是它不知道,海其实就是一个玻璃瓶。

它不可一世,但是它死在了丁一手里,或者说它死在了玻璃围成的海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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