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洒着月光，这一条街，远不如其他地方繁华。洋派兴盛，这座城市虽然战火不断，却也不改奢靡寻乐。毕竟新思潮已经打开了国门，虽然旧思想依旧存在，却也是经历了碰撞与进步。

张不逊让窦诚先回了家，自己踩着军靴又不紧不慢走到了老地方。

从尽收不平手无寸铁的学生到张高原身边一腔报国的军人，唯一不变的是来这条街上吃一碗馄饨的习惯。

张不逊熟门熟路地坐在一台小桌前，擦得锃亮的桌上是一筒勺子，路灯照在上头，显得勺子更加莹白。

张不逊没有开口喊人。

他知道，等到对方从一锅馄饨中抬起头来看到他时，会一如既往地捞一碗过来。

张不逊随意看了看周围。

因为是街头小摊，所以没占街面多少地方，满打满算也就四台小桌。小桌边配着四条矮长凳，生意好的时候，条条坐满也不拘是不是陌生人。

一开始连台小桌都没有，就一副家伙事儿。馄饨便宜，买的人端着碗拿着勺坐在街边台沿上就对付着吃了。

“掌勺人”手艺越来越好，攒的钱越来越多了，足够置办点东西了，才慢慢有了四台小桌的排面。

张不逊也从曾经站在吃一碗馄饨，到了现在稍晚坐在小桌前等吃的样子。

先瞧见张不逊来了的不是煮馄饨的人，而是招待客人的伶俐小子。

“不逊大哥，你来啦，今天我姐煮的是蛋黄馄饨！”小子直接跟张不逊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向他姐，也就是这家馄饨摊的老板方月婷说话，“姐，不逊大哥来了，你先紧着上一碗！”

这馄饨摊有这么个惯例，每天就做一种馅。一开始是银钱紧，馅料什么的也是要本钱的，姐弟孤单单两个，又是被伯父赶出来的没什么积蓄，加上张不逊好心相借的也没多少；后来小子方元生在张不逊的建议和推荐下读了本地的小学，没了小弟帮衬，方月婷也就干脆延续这个规矩，省心。

“唉！”方月婷也注意到了除锅里的馄饨以外的动静，爽快地应了一句。没多久就上了一碗蛋黄馄饨搁到了张不逊桌上。

“不逊大哥，你先吃着，不够再添！”张不逊比她大上五岁，一声大哥也是要得。方月婷说完，就又忙乎着锅里的馄饨了。

方元生一般是放学后来馄饨摊帮忙，这回就两三位客人，都招呼齐全了，他也就先占了台小桌写作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