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温柔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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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的青色在夜里婉转地打个浪,带起一阵轻巧的烟灰色淡雾。

里面不知道是谁便也轻巧地吹了一声口哨, “吁”得一声拔起, 这口哨声音极高, 惊起林中阵阵的雀鸣, 一声一声地附和着他。

只这么一点风吹草动,那个身着长裙的少女霎时就被惊醒了。

这片林子里有座山,叫封鬼山,没什么人来, 荒芜得很。

她睡在鹿翡林外的一个茶水间外面的棚下, 原本清秀的面容现在变得有些疲惫, 衣衫打皱, 现下被惊醒了,全身一震,下意识地看向远处的林子。

这茶水间开得偏僻,两三茅草屋砖瓦砌成的,寒酸的要命,本来就没什么生意, 全仗着平时这条路上歇歇脚的过客, 好嘛, 这些日子天就没亮过, 谁敢进去?

茶小二嘟囔地望着天上阴恻恻的黑雾, 心里不由得继续发愁。

这原本就要倒闭了的生意这两日却来了一个土财主,这土财主脑不满肠不肥,生得盈盈貌美, 就是脑子不太好使,上来就包了这座茶水间,每天啥事儿不干,都坐在外面的棚子下往林子里看。

这么一算,已经快要大半个月了。

这里偏僻无人,深山老林,偏偏来了一个貌美姑娘在这里扎了根?

见这位女侠醒了,茶小二在旁边兢兢业业地划了一壶茶,少女长呼一口气嘴里念叨着什么“都快一个月了”义薄云天地喝干了,继续慧眼如炬地望着这林子,就是跟这杠上了。

浓夜里,一盏细小的灯火摇摇曳曳,旁边的茶小二也听到了里面那身诡异的口哨声打了个抖。

茶小二是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他瑟缩了一下脑袋,拿茶巾擦了擦额头几滴汗,小声道,“姑娘,您都在这儿等了一个月了,这……我家里老小都叫我逃命去了,老板子都跑了,我这——”

自从这漫无边际的黑夜降下来,谁过得不是胆战心惊的?

是吧,老板都跑了,他们搁这儿干什么呢。

少女小脸有些发白,瞥了他一眼,心不在焉道,“那你就走吧,喏。”

她随手又掷出一锭金,“噔”得一声扔在略有些油腻的桌子上,送茶的小伙计顿时就清醒了,女孩继续精神抖擞地望着林子中,他则继续精神抖擞地望着这个女孩。

这片林子里到底是有什么宝贝了?

茶小二叹了口气,用茶水巾挠了挠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东兰青也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人进这座山已经一个月了。

她这人向来叛逆惯了,认准了一个人便怎么也不肯轻易放,管他是谁,先跟着了再说。

她原本是要跟进去的,东兰青望着灯火下那条晦暗的小径发愁,旁这些没修为的人看不见,她看得倒是仔仔细细。

那是一柄虚色长剑,潇洒横亘在此处,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洒下万丈银色长辉。

东兰青进不去,谁也进不去,可偏偏那个人进去了,大摇大摆的。

要么,这禁制是他下的,要么,是他有法子进去。

东兰青蹙着眉毛,支起耳朵想再往里面听些声响,方才那声口哨便是一个月来里面最稀奇的声音了,

忽地,又听到外面一声马蹄,东兰青觉得腰间的玉佩一热,茶水间外,一匹雪白飞骏纵身而至。

目光向上扫去,见是一位身着白色常服的俊朗青年。

见到来人,东兰青并无意外之色,她摇晃了手中的茶杯,颇为不悦地皱了皱眉。

“你来做什么?”

青年长叹了一口气,闷闷道,“青青,我从鹿翡追到京都,才听说你又从京都出逃了,便又绕了一个来回才——”

“打住,”东兰青挑眉,拨弄起手中的情人玉佩,“苏杭,你不回白玉京,来找我做什么?”

苏杭脸微微涨得有些红,他上个月平生第一次逛了窑子,面对向来伶牙俐齿的未婚妻不免有些愧疚。

“青青,你与我闹没关系,只要别和家里闹了,你抬头看看这天——”

东兰青蹙眉,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看去,“这天如何了?”

苏杭道,“挺黑的。”

东兰青,“……”

少女向来对这人的木讷无解,深长地叹了口气,“那可不是,不然呢,你觉得我年纪轻轻已经瞎了?”

苏杭向来不太会说话,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下了马,走到东兰青身边为她披了一件长袍。

“十宗在前天下了第一令,此景为‘永夜仙相’,不是魔征而是灵相,古籍载约莫纵横三月为期,今日便是第一月。”

东兰青一愣,她这些天都把精力耗在那道禁制上了,这夜来得不痛不痒,时间久了,便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了。

“这又如何?”

苏杭眉目凝重,“相传这第一月,将会降下第一批仙楼邀帖,便是今日。”

他手中捏了一个咒诀,手心现出一个时盘,转针指向着“午”字。

“如今应是午时一刻,盛阳当顶。”

他抬起头,明明应当盛阳当顶,此时却漆黑一片,声音不由得有些凝重。

东兰青又蹙眉,“仙楼邀帖,什么仙楼?”

说起这个,苏杭总算讲到了重点。

“仙楼!”年轻人的目光浓烈,“五百年前曾有仙楼一试,造就了如今的十大传说,如今十大传说或影遁或身故,你说这一遭仙楼——又会创造出哪十位传说?”

东兰青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仙楼在哪儿?”

苏杭摇了摇头,“据传只有‘永夜’褪去,仙楼方会现出真容,据载上一次仙楼……”

东兰青眼眸翻转了两下打断了他,“那你是来给我送仙楼帖的?”

苏杭又有些呐呐道,“这倒没有,但是我晓得这仙楼帖在哪儿取——”

东兰青便失去了兴致,她站起来一把拉过苏杭,“欸你先别管那个了,你过来看看这个!”

她走得急,苏杭差点打了一个踉跄,被她拉到了细小路径上。

苏杭迟疑地抬起头,“怎么了?”

东兰青长叹一口气,“你开灵目看看就晓得了。”

旁边一点豆火,将这条通往深林的小径照的明灭诡谲,苏杭将信将疑地将灵力聚入眼瞳,霎时一愣——

长剑恢宏,似天上银河乱洒,灼灼立于路口。

“这……这是——”

苏杭的目光落在那柄虚剑上,回头望向东兰青。

“这是什么,这禁制是哪位前辈下的?”

东兰青低头有些犹豫地呢喃道,“或许是……”

她嘴中“相折棠”三个字咀嚼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憋了回去。

“你破不破得了这个禁制?”

苏杭却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柄虚色大剑上。

那剑柄处刻了一朵海棠花。

“这——”

东兰青见他看得比自己还痴,也是愣了,“怎么,你晓得这剑的来历?”

说罢她小声地透露道,“那个人,那个人一会儿说自己是个骗子,一会儿又说要练剑,不晓得——”

苏杭长呼一口气,转头看着东兰青。

“我知道这是谁的剑!”

东兰青眨巴了两下眼珠子,反倒是有些懵了。

她可从没见过这年轻人如此失态,目光却在夜里璀璨生辉。

“啊——”

忽地,正当两人凝神望去时,浓雾林中响起一阵通天的惨叫——

东兰青吓了一跳,那人之前胡诌的什么“千万魑魅魍魉”又钻了出来,与苏杭小心翼翼地对视了一眼,谨慎地思索着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惨叫声自山的正中央传来,一听就是疼得让人觉得翻来翻去钻心口的酷刑之声。

旁边的茶小二被这声尖叫差点翻了茶,呐呐道,“两位祖宗,这里面定是有什么怪物,钱我我、我先走一步!”

东兰青神色益发凝重,难不成是那人在里面发生了生不测?

苏杭全身心都吊了起来。

这林子里面到底有着谁——

一声惨叫之后,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哭声。

“你这个——”

东兰青望向苏杭,心口直跳。

竟似是个孩童的凄厉哭声。

“王八蛋——”

东兰青,“……”

苏杭,“……”

东兰青挠了挠头,这哭得什么玩意儿啊。

这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此时封鬼山正中央,十柄银色长剑光辉闪烁,直直欲往天际。

十柄长剑正中央站了一个人,身形瘦削,风骨长立……他在这里站了一个月,方才是他刚醒的时候。

他对面趴坐着一个小孩,树影重重间,哭得凄凄惨惨,震耳欲聋。

七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双手捧着自己的两根小辫子,“你放过我吧。”

自从十几年前他被相易放出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然失了势,原本吓人的那一套已经不管用了,在讨生活的艰难之下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卖萌。

相易果然也吃这一套,轻巧巧地冲他笑了笑,“给自己哭丧呢,再哭弄死你哦。”

七婴,“……”

“不就是拔你五百四十八根头发么,哭什么哭?”

银色光辉烁人,照他眉目温柔如春。

七婴,“……”

哇这个王八蛋真的一点人性都没有。

他沉思着,为什么自己只是回到自己老家里闭关,一觉睡醒又遇到这个王八蛋啊。

不是听说他骨头都没了将死不死吗?将死不死的人这么好气色?

相易笑吟吟地走过来,伸出手揪起了他的小辫子,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这小鬼这么温和。

“乖,就五百四十八根,一根都不用多的。”

七婴,“……”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笔记本坏了,在微博解释了一哈,因为手机登晋江很麻烦没下app不好意思啦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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