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云清的记忆里, 那是李泽庭第一次那么同她说话。

他们不是没拌过嘴，早先因为结婚的事就拌过一次。

但可以感觉到, 那时候李泽庭也是克制的。

而其他时候呢, 基本就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然, 他也不是没自己的想法，但他通常采用的方法就是忽悠。

说的她晕头转向, 然后就觉得很有道理。

有时候张云清都觉得，亏得她是重生的, 否则自觉不自觉地，也要作起来了。

不过那一次, 李泽庭非常严肃, 非常认真, 看着她的目光……说批判也许有些过, 但张云清真有一种自己有罪的感觉。

简直他还没开口, 她都想承认错误了。

“云云。”李泽庭拉着她的手, 直直的看着她，“这一次, 我让你把这话说出来，下一次，绝对不会了。”

她看着他，有点发蒙。

“有的话，是不能乱说的。”

她吞了口口水，勉强笑道：“师兄, 你不要这么严肃好不好？”

“我们分开了一次，我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第二次。”在说这一句的时候，也恍然自己早先为什么不去找她了，虽然赵家的事是这一年才完全解决干净的，但是更早以前，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他不去找她，固然是害怕万一，也是其实自己也知道，他是绝对不能接受她不和他在一起的。

虽然他早先进行了反思，对自己也进行了禁锢。

想着绝对不要做让她不开心不快活的事情，但这些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她要同他在一起。

而如果她不同他在一起呢，就算他告诉自己要成全她，也还是不行的。

他也许能克制一段时间，可绝对不可能一直克制下去。

一旦他克制不住，那就真不知会做点什么。

“所以云云，这个话……类似的、所有的，你都不要再说。那是不可能的……”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如果真发生了，那只有一个可能，我死了。”

“师兄！”她不由得惊呼。

“看，云云，你也不希望听到这样的话是不是？”

她皱眉，觉得他们两个说的还不太是一回事。

李泽庭一笑：“对于我来说，这基本，就是一件事了。”

话说到这里，张云清当然不会再继续。一开始是有点担心李泽庭的精神的，后来见他别的也没什么，也就放到一边了。

一直到有一天，她正睡着，感觉身边不太对，这才知道这件事对李泽庭意味着什么。

自从他们两个订了婚……好吧，是自从李泽庭敲开她的门，他们两个就和连体婴似的，基本就黏在了一起。

这个基本，是真基本，他们唯一一次分开，是她去l大面试，李泽庭本来也是要跟过去的，是她强烈抵制，才算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开始还忽悠她，什么他去l大也有事情，毕竟那里也是他的母校什么的。

但这一次他说的天花乱坠，她也没有听。

她是去找工作的，让他跟着那算什么？

她资历足够，不要脸点说，l大能请到她，也是因为母校，否则她完全可以去试试其他什么211，就算是985也不是没可能。

但让李泽庭这么一跟，就像她要开后门似的。

就是那一次他们两个分开了两三个小时，其他时候，就是他去公司，也要带着她。

事实上他也不怎么去公司，她对这一点倒也不是太奇怪。

过去很多事情需要他自己干，现在大概就是一些方向决策上的问题？

总之，他们两个自从那时候就一起过夜了……

不过还真的就是单纯的过夜，一起抱一抱，亲一亲，然后就是睡觉。

真的就是睡觉。

那个事情张云清这边心底有点隔阂，李泽庭也不是太急迫，虽然有时候明显是在忍耐，但还是在那里忍耐着。

让张云清想来，他们两个发展已经很迅速了，有些事慢慢来也无所谓。

而那一天，她正在睡梦中，突然警醒。

然后就发现自己被李泽庭完全抱在怀里，对于这个姿势，她已经有点习惯了——一开始是怎么也不习惯的。

她一个人睡习惯了，身边多一个人都不是太习惯，更不要说身体都被抱着。

但李泽庭很喜欢这样，哪怕一开始只是拉着手一起睡，睡到半夜也会缠上来。

她从一开始的他一缠就醒，到后来不醒，再到就是自动调整合适姿势。

所以一开始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就是自然睡醒的，但很快她就发现李泽庭那边传来的气息是极度压抑和痛苦的。

“师兄？”她有点疑惑，就叫了一声，李泽庭没有说话，她又叫了一声。

李泽庭将她搂的更紧了一些。

“……怎么了？”她问着，自己也知道原因了，她的睡衣开了。

他们没有再发展到最后一步，她这里的隔阂，有大半是因为她的伤口。

倒不是说多么狰狞，怕李泽庭见了害怕什么的，而是怕他内疚。

她一直记得，当时那一刀扎在她身上时，李泽庭的表情。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每每见到害怕、恐惧之类的字样的时候，都会想到他当时的状态。

那真的是，他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一个字，她都感受到了其中的恐惧和强烈的拒绝。

当时她也有感觉，她不知道自己伤成什么样，只是下意识的想安抚他。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喜欢他。

原来真有这么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在你自己都可能要死的时候，还在为他着想。

她拉着他的手，告诉他希望他二十年后再做一次彩蛋。

二十年，一代人都成长起来了，那就算有什么悲痛难过，就算不能完全释怀，也总能面对了。

上一次的一九年，她重生；

这一次的一九年，还有人记得她，也挺好。

后来还算运气不错，或者说吴妈妈的那块黑曜石真的很灵，那一刀，划过黑曜石的链子，往旁边偏了几分，没有正中她心房。养了这些年，她虽然心肺功能有些受损，也影响不大，只要别太劳累，非要自己挑战极限，就和过去没区别，可那道疤到底是留下了。

她自己见习惯了，也不觉得那道疤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不过怕李泽庭会难受，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同他说了，再让他看。

当然后来她也觉得，李泽庭自己恐怕也有点感觉。

她想的不错。

当时张云清是他送到医院的，她伤到了哪里，伤成什么情况他自然都知道。所以那一天就想看看她的伤口，不过张云清拒绝了，他也没有勉强。

他不知道是张云清怕他觉得不好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她不愿意，他自然不会让她不开心。

只要她不是想离开他，别的什么事，他都不想勉强她。

所以很多次，他都很有冲动了，也还是克制着。

但是刚才，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无意识中摸到了那道疤，然后就忍不住的去看了一眼，然后就是头晕目眩，难以自持。

他看之前，想的是不要让张云清发现，他偷偷的看一眼，再偷偷的把她扣子扣上，以后就装作没这回事，但看了之后，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是害怕。

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张云清想了想，抓着他的手咬了一下，他抖了一下，她又含了含。

“……云云……”

她转过身，亲了亲他，然后含了含他的唇：“师兄，这十年，你有没有谈女朋友？”

李泽庭一怔，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又亲了亲他：“有没有？”

“没、没有……”李泽庭脑子有点不是太清楚，一边还沉浸在伤痛和恐惧里，一边又被她闹的有点心神不宁。

“真的？”

他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张云清就又道：“那你不问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李泽庭再次怔住了，这个问题他早先想过，他们相遇后，张云清还是单身，他就没有再想过。

此时张云清提到这个问题，他不免心中一紧，想让自己不在意的，但显然，还真不能完全不在意。

他正准备说没关系的时候，张云清又道：“早先有个很帅的英国男生追我，真的很帅，就和当年的小李子似的。”

李泽庭哼了一声，心说别说像，你让真的小李子过来试试。

“他当时呢，也很用心的追我，每天我去游泳的时候，都能收到他送的玫瑰。”

李泽庭又哼了一声，心说那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送花就送花，还非要游完泳再送！

“不过我没有同意。后来还有个很漂亮的小姐姐问我要不要试试。”

李泽庭皱起了眉，他对什么同性恋啊国外啊都没什么偏见，但这时候不免想，这外面就是乱七八糟的，那人同志就去找自己的同伴，来勾搭张云清干什么。

“我当时还有点心动。”

“你心动什么？”声音里充满了不满，还有点抓狂，以后女人也不能放心了吗？

“那小姐姐很好看，不是那种一般的美丽，但非常帅气，打架很厉害。”

“我打架也很厉害。”

张云清噗的一声笑了，李泽庭忍不住也笑了，捏了把她的鼻子：“别乱动心思，那么漂亮的小姐姐，就应该留给和她有一样想法的人。”

“不过我还是拒绝了，你猜猜看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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