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
王载每天都去运粮,徐子元每天都去找知府喝茶,周恒每天都出去找人抓,张英每天都在这一片巡察。剩下的钱粮只能撑两三个月了,还是只能坐这干等。
事情终究还是有了转机。
这日,王载在外面运粮时抓了一个人回来,这个人搬米的速度很快,简直和李天王搬东西的速度一样。王载在他背后看见这人如此可疑,摸到他背后,一朴刀杆朝后脑打去,那人当场被打晕。王载又摸了摸他嘴里,发现在内牙下面竟有一个毒囊,捏开了一个口子,透明的液体流了出来,于是王载又在路边抓了一个兔子,给兔子喂下去,当场毙命。
这个倒霉的年轻人要面对的是一场双方亲切而友好的交谈。
介时,双方都坦率地交谈了想法,并增进了双方的了解,对于事件实行者的观点,以王载、徐子元为首的被盗者一方对对方的想法持保留态度,并表示遗憾。双方在交谈中发生了不愉快,王载、徐子元一方表示,请事件实行者立即悬崖勒马,索还财物。王、徐一方对于这种道德败坏的行为、使他人被人力搬离正常生活轨道的行为、让他人付出与收获成反比例的行为、令人终日惶惶一直不安的行为,不能置之不理,在搜集到足够证据后,便会对事件策划一方发生一些令人不愉快的行为,并对事件实行者一方表示:拭目以待。
一场亲切而又友好的交谈结束了。
周恒道:“看来这家伙不吃软的,待会给他来点硬的。”
张英道:“我觉得可以把他放回去,我们在后面跟着他,找他们究竟是那些人。”
周恒道:“只怕他可能撑不住。”
徐子元道:“待会下手可要轻一些,别一下弄死了。”
王载道:“我觉得你们有点狠了,把他饿个三五天地不就行了吗?”
张英道:“我觉得他要饿疯了会一头撞死。”
徐子元道:“你们可真是太残忍了,一个要打,一个要饿,人家只不过犯了点儿错误罢了,你们至于吗?”
张英道:“依你之见?”
徐子元冷笑,在众人耳边轻声道:“如此如此......”
一个星期过去了,那年轻人‘李珍’没有受到任何“不当的对待”,反而每天都有饭供着。
当然,都是别人吃剩下的。
这日,李珍在这件屋里听见外面有一些吵闹声,声音时大时小,断断续续,仔细一听似乎又像王载的声音,但是这次只有他和一个陌生的声音。
“当”!的一声,门被王载一脚踢开。
他手里拎着一个鼻青脸肿,身上满是污泥,胸前、后背、左肋上各有一处用朴刀砍出来的伤口。鲜血直流,从胸前、后背、肋下一直流到脚踝,就好似小溪流动一般。整个人身上,咸的、腥的、酸的,好似正在用刮骨刀硬生生地刮一只活羊肋上的肉似的。
李珍看见这人如此模样,腹中直感到一阵恶心,还没恶心完口中就吐了。
他怎么见过这种场面?
地上吐出来的,尽是些粗米菜梗,偶尔能见到几根肉丝,一摊胃液与还没消化完的剩饭混一块儿,竟都没有什么酸臭味。
王载厉声朝那人喝骂,手中指着李珍道:“见过没有?”
那人哆哆嗦嗦地说:“见过。”
王载又道:“见过就好说,他是干什么的?”
那人仍哆哆嗦嗦地说:“是......”
他看了看王载,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王载大骂一声:“废物!”
骂完后还不忘狠狠地踹他一脚,随后就拖着他的右脚走了。
那人被拖着时一直恶狠狠地瞪着李珍看。
李珍只是不解,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而且他瞧这个人一点儿武都不会,他想不通自己和他有什么关系,以及他在被拖走时为什么会瞪着自己?
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引他“招供”的圈套呢?
第二天,那个人又来了,只不过这回,他是满面风光,身上穿的是上等的绫罗绸缎,腰上挂的,是上等的鸡血石,腰带上安的,是磨成片的青田灯光冻石,脚上穿的,是上好的乌丝点地靴,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与昨日是大不相同。
只是脸上依旧和昨天一样,很影响他整个人气质。
那人朝着李珍道:“李大哥,你不如早点招了把,你看我,昨天什么样,今天什么样?你何必呢?”
李珍道:“我认得你吗?”
那人道:“哎!哎!哎!你瞧你把话说地,还不认得我?你仔细瞧瞧,我是谁?”
李珍盯着他脸细细看了一刻钟,吐出三个字儿:“不知道。”
那人道:“你瞧你你瞧你,你个没良心的!当年那事还是我给你糊弄过去的,连这个你都忘了,真是没良心!”
李珍道:“你说的那件事啊?”
那人脸上露出不耐烦的样子,指着李珍喝道:“你!你!你!给老子瞧清楚了!老子是谁!!!”
李珍摇了摇头,道:“我脑子不好使,你能先说说那件是什么事吗?”
那人气地扭头就走,大概是被李珍气的,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气的。
王载进来了。
走了一鹦鹉,来了一老虎。
王载道:“感觉怎么样?”
李珍道:“不怎么样。”
王载道:“你招不招?”
李珍道:“不招。”
王载道:“你若招了,你们你前途无量,你若不招,那么你就是水中的屈死鬼,懂了吗?”
李珍朝王载骂道:“死便死!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岂会怕你们这几只臭虫!”
王载道:“就你们做的事,我觉得你们好像才是暗地中的臭虫吧?”
李珍的火一下就降下来了,没底气地说:“你懂个屁。”
就在这时,张英冲了进来,手中举着他那条镔铁棍朝王载道:“既然死也不招,不如打死,也好出一口恶气!”
说罢,举着镔铁棍就要打过来,王载抓着他两手劝道:“在这打死不吉,你去找条麻袋来,把他丢到河里喂鱼。”
张英气冲冲地走了。
王载又道:“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招还是不招?”
李珍道:“不招!”
说的很坚决。
王载道:“既然如此,我让你在死前留几句遗言。”
李珍道:“我没什么遗言好讲的,我就想知道那人到底是谁?!”
王载道:“那人?跟你想的一样。”
说罢,扬长而去。
不一会,张英拿着一条大麻袋来了,后面跟着王载。
王载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惋惜。
张英把李珍连着他身上的绳子一起塞进了麻袋,准备扔到河里喂鱼。
张英和王载来到河边,把麻袋抛入河中,看着麻袋沉下去才走。
可怜一个活生生的人竟做了水中小鬼!
水不仅深,也很快。
可李珍真的死了吗?
缚着他的绳子松了,扎着的麻袋也开了口,李珍就这么游了出来。
毕竟也没人规定他就一定不能会水了。
而且他是很会水!
李珍在心里骂道:“一群蠢猪!”同时脸上还有说不尽的笑容。
尽管他现在还不敢露头。
现在在水中就是他的天下!他可以尽情地飘,尽情地浮,尽情地游,尽情地享受!
他现在爱死这条河了!不仅仅是他喜欢水,而是这条河将他从王载的手中解救了出来!他又可以回去喽!
他高兴的没了神儿,以至于连周围地环境都不观察观察了。
如果他肯仔细瞧瞧,就会在水里又发现一个人。
周恒。
他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他在水里游啊游,仿佛他自己就是一条鱼,游了有一刻钟,周恒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好浮上去吸了口气。
李珍错过了第二次彻底脱身的机会。
又游了一会儿,李珍似乎也气竭了,又似乎是感觉危险已经解除了,他浮了上去,很得意地,大摇大摆地走着。
周恒很快也跟上了岸。
今天的太阳很好。
上了岸就没有什么可以遮挡的地方了,所以周恒也只能让李珍先走很长的一段距离,然后他自己再慢慢跟上,这是非常考验
人的一件事。
周恒做到了。
李珍进了城,来到了一家客栈,上了二楼左拐第四间房。
周恒便摸出湿漉漉还没有干的二钱银子买了第三件房。
他一进门就在贴着墙听,可实在是听不见什么声音。气的他直接在墙上打了个洞偷看。
那间房里算上李珍一共有六个人,两个是书生装扮的白面男子,三个是赤着膀子的彪形大汉。
晚上的天很暗,今天月亮罢工了。
那六个人出了城,走了有几十里,来到一处密林。密林中有一处破烂的小木屋,里面有四个大汉点着灯喝着酒,一边喝一边划拳。
那两个白面书生领着剩下四个人进了屋,那四个大汉一看见那两个书生就急急忙忙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行礼。在屋里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有几十个大麻袋和几口橡木大箱子。
又过了很长时间,那十个人全都睡了。
周恒从怀里摸出一只已经干了的迷魂香点了,从窗口扔了进去。自己憋着一口气,点着火折进去,到那几十个麻袋前摸了摸。
他摸到的是一些很小很小的粒子。
他正要拿刀把袋子割烂时,一把黑漆漆的长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站起来!”
他站了起来。
“把刀扔了!”
他把刀扔的远远的。
“转过来!”
他转了过来,看得的是那两个书生得意的笑容,那七个人得意地笑容,李珍手里掐着迷魂香和他那得意地笑容。
那书生道:“名字!”
周恒答道:“倪耋。”
另一个书生听出周恒是什么意思了,对那书生道:“大哥,他在骂你。”
那书生气的把剑从上用力朝周恒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周恒两手向那剑一合,内力源源不断地送上去,一把剑竟这么被生生地逼停了!
那书生被惊住了,那九个人也被周恒那么突然的一下给惊住了!
这一丝机会周恒那里肯放过?两只手连同整个身子将剑往着门哪里扳,那书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力给拖到了屋外。
那书生缓了过来,想将剑抽回,周恒那里肯?两个人就绕着剑尖儿转起了圈儿,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周恒趁着书生力大,突然将手一松,那书生面朝天摔了个狗啃泥儿。起来时,手里的剑已落到了周恒手上。
那屋里的书生冲了出来,手中长剑如暴雨梨花般直向周恒刺来,周恒并不硬接,领着他围着那丢了剑的书生绕圈,那拿剑的书生的气势终于弱了下来,周恒突然一停,俯着身子,将剑向着剑柄一刺,那书生手中长剑立时脱手。
又有人被剑抵着脖子了,只不过这次不是周恒。
周恒刚要开口,便听见几声马叫,十匹马直直地朝他撞来!
他如何不躲?
他躲了,人没了。
那书生骑在马上朝他喊:“可怜虫!东西我们不要了,你还是拿回去赎你老婆孩子吧!哈哈哈!”
说罢,骑着马,领着剩下九个人扬长而去。
周恒捡起剩下的一把剑,看着它,心里想道:“蠢货。”
那麻袋里都是上好的糯米,箱子里装的全是白花花的纹银。
看来这一趟的收获还不小。